七八月是桃村人最喜欢的月份,每当这个时候漫山遍野的桃树上,已经挂满了红澄澄的桃子,透过毛乎乎的外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饱满而又透亮。
每到这时候,村里人就会早早的起床,扛着竹篮子,拎着袋子,带着满脸的欢喜,到地里忙活起来,摘桃可是一年中最大的事情,这一整年的辛苦都在这个时候都能得到最好的回报。
老尚家也是如此,尚全胡乱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收拾着竹篮子准备出门。
“立冬啊,立冬,快点,下地摘桃子了,今年的桃不错,个头大。”他看了一眼儿子,赶紧催促着。说罢,来到儿媳跟前,用商量的口气说:“彩凤啊,我们爷俩一会下地,你能不能在家照顾这四个孩子。”
看儿媳看着他,他接着说:“我也知道,你刚进门,就让你带这么多孩子委屈你了,可你看,这刚巧到了桃子成熟的时候,今年这桃子个头大,别人家已经摘了好几天了,我们家因为你们俩的婚事耽搁了几天。”说罢,两个手放在一起搓了搓。
“爸,你们去吧。”王彩凤爽快的答应着。
看儿媳答应了,尚全满怀感激的点点头,和儿子相跟着一起向门口走去,他回过头,补充了句:“照顾好忆梅,这孩子最小。”
“忆梅,忆梅,就知道心疼她,一个死丫头有什么好照顾的。”王彩凤在心里嘟囔着,收拾着碗筷,气的直翻眼。
刚收拾完,孩子的哭声传了出来,王彩凤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她不喜欢女儿,只喜欢儿子。对自己的女儿一直都淡淡的,更何况是别人的女儿。她不喜欢忆梅这丫头,自打第一眼就莫名的厌烦。听到忆梅哭了,她冲着茅草屋没好气的吼了句:“哭哭哭,哭什么,死丫头,烦死了!”
“阿姨,我妹妹哭了……”思格走到跟前,望着王彩凤说。
“哭就哭吧,一个丫头片子有那么娇气嘛,哭一会又不会怎么样。”她扯着嗓子边干活边说,忽然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孩子,眉头紧闭:“思格,我是你妈妈,不许喊我阿姨。”
“哼!”看王彩凤没有去照顾妹妹,思格抬起脚丫子,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扭过头来到茅草屋,抬起小手,轻轻在妹妹身上拍着,一边拍一边说:“噢噢噢,妹妹不哭,妹妹不哭。”
王彩凤朝着茅草屋狠狠地斜了一眼,嘴里发出“哼”的声音。
思成不管那么多,虽然他比思格大两岁,但完全不像个哥哥的样子,也不关心弟弟妹妹,谁对他好他就和谁亲。这会,正拉着妹妹王小雅的手,向王彩凤身边走去。
“好儿子!”王彩凤一把搂过思成,从兜里掏出几颗糖,递到他的手心里,“乖儿子,拿糖吃,去给弟弟一颗。”
思成拿着糖,剥了一颗放到自己嘴里,开心的笑了,又给小雅手里递了一颗,王彩凤忙拦下来,笑了笑,说:“思成乖,妹妹现在还小,不能吃糖,再说了,女孩子吃什么糖啊,不能太惯着。”
“妈妈,我知道了。”说罢,思成摊开小手,把糖全部装进口袋,拉着小雅出去玩了。
看着孩子天真的背影,王彩凤嘴角一扬,得意的笑了起来。嫁到尚家,她最开心的莫过于多了两个儿子,一直以来没有儿子一直是她心里的遗憾,这下好了,一下子有了俩儿子,她觉得很幸福,觉得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在桃村,谁家有儿子,谁老了才有靠山,才有人替你养老,靠儿子养老,这是几百年的传统。
唯一让她烦心的就是这个丫头,本来自己有个丫头就够烦的了,但不管怎么说,小雅是自己生的,好歹血肉相连。可这个丫头——忆梅,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且早就听说这孩子克母,一生下来就克死了自己的妈妈,是个扫把星,要是把她留在身边,岂不是多了个祸害,这事在她心里就像个疙瘩一样让她觉着不痛快。
天慢慢黑了下来,尚全和儿子这才依依不舍的从地里往回走,对庄稼人来说,果实成熟后的每一天都是黄金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珍贵,摘桃就是在和时间作比赛,早一天卖掉就能早一天挣到钱。
俩人一路说着话,欢喜的回到家里,王彩凤已经做好了饭,看俩人回来,忙迎着笑脸,端好了饭菜。
“忆梅喂过了吗?”尚全蹲在地上洗着手,忽然开口问道。
“啊……那个,喂过了……喂过了。”王彩凤楞了一下,赶紧回答。
“哦,我去看看。”说完,尚全撩起袖子擦了擦手,向茅草屋走去。
屋里已经黑透了,看不清孩子躺在哪,只有微弱的哭泣声从床边传来。尚全摸着墙拉了下电线绳子,灯泡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忆梅躺在床边,除了肚子上仅有的红色的棉布背心,腿上光溜溜的,襁褓已经被抓开,整个身体都漏在外面。
孩子一边蹬腿一边哭泣,像是用尽了全力哭喊,可不知为什么那么小声。
尚全心疼的抱起来,赶紧给孩子裹好,走出屋外,坐在饭桌前,用手指在孩子的肚子上轻轻一戳,说:“小忆梅,是不是饿啦,你妈妈不是已经喂过你了,怎么还没吃饱呀,是不是长身体呢,是不是呀。”说完,转过头对这儿子儿媳笑了笑。
王彩凤勉强笑了笑,一起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
“呀,这孩子怎么这么烫啊!”尚全忽然惊叫起来,噌的站起来,抱着孩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着急忙慌的说:“你们吃吧,孩子这么烫,我要赶紧带她去看病。”
“爷爷,我也去。”思格手里的馒头刚咬一口,听到妹妹病了,忙放在桌上,跟了上去。
看这情景,尚立东也忙站起来,放下筷子,对着门口的方向,说:“爸,我也……”
“啪!”王彩凤板着脸,筷子狠狠的拍在桌上,眼珠子都快等出来了,直勾勾的望着丈夫:“你敢!”
尚立东话说一半,吓得咽了回去,低下头,拿起筷子慌忙吃起了饭。
“不就是一个丫头嘛,至于你们全家老小都那么紧张吗?”王彩凤一边吃一边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