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丰益布料厂到了,没有想象的美好,大门口乱糟糟的,没有人管理,门口望去,两间活动厂房紧密的搭建在一起,像是灾难下的集合物,让人有种窒息的密集感,如果不是门上几个鎏金的大字,谁敢相信堂堂的丰益布料厂竟然在这里。
“请问薛总在哪办公?”忆梅抓住一个匆匆路过的员工问道。
那人朝着三层活动房指了指,“第二层。”撂下一句话匆匆走了。
忆梅和Lisa冲对方点点头,向第二层办公室走去。
还别说,这外面虽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可整个办公活动房一踏进来有种金碧辉煌的感觉,和整个房屋外围形成格格不入的感觉。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忆梅情不自禁的感慨。
Lisa从小在国外长大,这样的形容还是第一次听到,但这和眼前情景如此合适的语句从忆梅的口中说出,让她着实吃了一惊。
在她眼里,忆梅是个没有学历,在农村长大的土丫头,可是长时间接触下来,她慢慢发现,自己竟然莫名的喜欢上了这个土丫头,她可爱,勇敢,心地善良,而且有设计天赋。
“到了。”忆梅指了指门上总经理三个大字,手摸到门把上,拉着Lisa进去,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孩拉门而出,三人差点撞到了一起。
“你找谁?”女孩大声询问。
“我找薛丰。”Lisa理直气壮的回答。
“薛总不在。”
“你胡说,我都听到里面打电话的声音了。”
忆梅一把推开女孩,不等她反应过来,拉着Lisa闯了进去,经过一个间隔,一个比隔间大三倍不止的办公室出现在眼帘,里面装修的古香古色。
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正抱着电话面露难色的拍着脑袋,看闯进来两个陌生人,一脸纳闷的挂掉电话,看薛总即将发火,女孩像兔子一般冲到最前面,哈着腰,连连解释:“薛总,对不起,我……没拦住。”
薛丰挥了挥半空中的手,女孩如解脱一般,轻快的跑了出去。
“不好意思,我没有时间接待你们。”薛丰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低下头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
“我是靓点时装的服装设计师,Lisa,来和你商量关于布匹供货的事情。”Lisa有些生气,压抑着怒火,说出来意,企图能得到薛丰的重视。
可薛丰哪里吃这套,他在商海里摸爬滚打多年,流过的血比他人喝过的水都多,怎么会把一个小小的服装设计师放在眼里,而且这人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直观的利益,倘若眼前来找他的是梅雅,那他必然会隆重接待。
薛丰只抬起头看了Lisa一眼,眼皮又沉沉的耷拉下来。
俩人顿时像空气一样站立在房间内,尴尬而又恼火。
忆梅大跨步走过去,绕过办公桌,站在薛丰面前,拿出自己手机滑动几下,啪的一声,潇洒的拍在他的桌面上,提高分贝重重的说:“薛总,现在我们有资格和你谈了吗?”
薛丰的喉管咯噔一声,喉结在光滑而又修长的脖子里滑动了几下,脸色顿时变的刷白,惊讶而又愤怒的望着忆梅,又看了看Lisa,不断的说:“你……你们……”
“对,我们一清二楚,所以还请你配合我们,把我们想知道的统统都告诉我们,否则……”
说到这,忆梅从薛丰办公桌前走出来,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哈哈大笑几声,“我真怕自己手一抖,一不小心传到不该传的地方去,那就完了……”
“你……”薛丰咬牙切齿的看着忆梅的手机,脑子里迅速短路,快速冲过来,想夺走忆梅的手机,Lisa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忆梅,薛丰扑了个空,碰到了墙上。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这个短信如果传到网上,或者流到社会上,他就完了,万一再揪出近段布匹质量问题的信息,那整个丰益布料厂将再难翻身。
他怪自己粗心,以往每个月给刘流的回扣,都是让她本人来公司给她现金,可为了避免怀疑,从这个月起,特意打到她的卡上,没想到弄巧成拙,这钱今天刚到,就出事了,这个刘流!这个臭丫头。
薛丰靠在墙上,头上仅有的一缕头发垂落下来,挡住了眼睛,他一把将头发扯过去,看着俩人,面露凶色,威胁道:“你们进来还出的去吗?”
说完,冷笑几声。
忆梅跟着他一起冷笑了一句,薛丰皱着眉,纳闷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
“你以为你能想到的,我们就想不到吗?告诉你吧,我手机里的证据不仅仅只有这一份,而且我哥哥在林成市当警察,在来之前的十分钟我刚和他通过电话,特意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他,假如半个小时后我没有给他回电话,他会带着他那帮兄弟以执勤之名围了你这厂子,孰轻孰重,还请薛总自个掂量掂量。”
忆梅淡淡的说完,薛丰的脸色越变越臭,本想通过武力解决的事情瞬间变的棘手,他纠结了一会,缓缓抬起头,指了指沙发,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悲催。
俩人坐长沙发上,Lisa看了看忆梅,投来赞许的目光,她没想到,忆梅如此机智,她就像是不起眼的蚌壳一样,不断地制造着珍珠,靠近她,才发现她身上的闪光点不胜枚举,让人目不暇接。
“说吧,你们都想知道些什么。”薛丰在多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死气沉沉的说。
“霓装展现场模特的衣服忽然裂开,是不是和你们的布品质量有关?”Lisa严肃的问。
薛丰长叹口气,微微点了点头,“这批布料质量把关不严,本想销毁,可你们公司催促的紧,如果供不上货就要解除合约。我们没办法,你们毕竟是大客户,是我们的财神爷,我们丢不得。”
“那以前的布料呢?”Lisa紧接着问。
“我发誓,以前供给靓点的每一批布料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有这次,你们实在是催得太紧了,而且一下子要那么大的量,我们工人加班加点,才会……”
“每一批布料都有回扣是吗?”忆梅忍不住打断。
薛丰频繁的眨巴着眼睛,喝了口茶,说:“我们是给了采购人员一点点回报,但绝不是贿赂,只是想让她在梅设计师面前多说说我们的好话,好让我们丰益布料能持续供货。”
“你们不是一直在给靓点供货吗?还怕什么?难道是你们的布频繁出现质量问题,怕被靓点淘汰?”忆梅吃惊地问。
薛丰摇摇头,“我薛丰也是白手起家,质量就是我丰益的招牌,我怎么会自己砸自己的牌子呢?我们的质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唯一有质量问题的就是霓装,仅此一次。”
他喝了口水,接着说:“你们不知道,靓点有好几个供应商,如果不是我一直私下打点,他们早就断了我们的货,那我怎么养活厂里这一百号人。”
忆梅的脑子飞速的运转起来,她敢断定,接受薛丰回扣的不止刘流一个,而且回扣的大头,肯定是公司决定供货命运的高层,否则,以刘流的地位和脑筋,她还不敢选择供应商,更别提供货数量的决定权了。
看来小心和他周旋,说不定能套出幕后真正的大狼,忆梅不动声色,一种和年龄不符的淡定浮现在她的脸上。
她看着薛丰,恭敬的说:“薛总,刘流收到丰益回扣的事情,只有我和我师姐知道,你放心,从今以后这件事我们绝口不提,到此为止。”
薛丰感激的望着眼前的女孩,甚至有种钦佩。
“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尽管说。”薛丰急切的回答。
“把这次有质量问题的布匹全部收回,并且如数填充相同的布匹,质量必须过关,我们会全部验收,只要质量过关,我们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忆梅说完,看了看Lisa,见Lisa对她点点头,她才放心的扭过头看着薛丰,等待他的回复。
“这没问题,但是……”薛丰面露难色。
“怎么?”
“这布料有问题更换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怕这转来转去,被梅设计师发现,那她以后还会不会信任我们。”
原来他是在惆怅这个事情。
“今天下班以后,我在仓库,配合你们更换布料,你放心,有我师姐和我在,我师父不会知道的。”忆梅干脆的说。
“那就太好了。”
薛丰整个人一下子畅快起来,他没想到,自己忧愁布匹质量问题被发现的事情,竟被这个不起眼的丫头给解决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花那些个冤枉钱了。
话说回来,这丫头只能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可往后靓点能不能接受他的布料,还得继续给有权势的领导意思意思,如果没有那层意思,那他的布料就没意思了。
从丰益出来,忆梅的思路一下子清晰了许多,她已经猜到了那位同样吃着回扣的高层,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
起码排除了她的师傅,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师傅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肯定不会在意这些俗气的物质东西。
但是目前怀疑的对象她也只是猜测,还不能告诉Li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