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周公子病了。”画扇站在饭桌一侧回道。
嘉玉公主抬眼望着画扇温顺的脸庞,徐徐说道:“好端端地怎么会病了呢。你们这群奴才是怎么伺候的,还不快快回来。”
画扇本就颤颤巍巍的膝盖一下跪倒在地,磕着头慌忙答道:“公主明鉴,奴才冤枉。主子要什么,奴才都尽心伺候,哪敢有半点子忤逆主子的。就是主子要奴才的脑袋,奴才也会心甘情愿地把脑袋砍下来给主子坐。”
“扑哧”嘉玉笑出声来。
“小蹄子,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滑头了。我有心宽恕你,可是周公子病着是事实,不容狡辩。若是这件事被宫里知道了,只怕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才罪该万死,请公主息怒。”画扇不停地磕着头告饶道。
“雨轩,”嘉玉脸色一沉,用眼色示意侍立一旁的人,随后在一阵告饶拖拽声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不久地牢里便传来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令人听而生寒,不由得颤抖。
嘉玉低头望着腰间的香包美玉锦衣,突然对华服耀眼的光泽感觉到眩晕,她揉了揉太阳穴道:“你们别跟着了,我到园子里走走。公子的病去请翰墨轩的王成晏来,只说是府里的人病了。”
“是,公主放心,奴才这就去。”雨轩倒退数步领命而去。
此时正值夏初园子里依稀可以看到桃花妖妖繁华美景的痕迹,嘉玉看着调皮地隐匿于冬青间的桃花花瓣,晦暗的眸子里迸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彩,竟是让平和的黄昏蒙上了摇曳生姿的动感。
转过错落有致的桃花源,来至梨花间,赫然有一个贵妃榻安在一棵枝繁花茂的梨树下。
一小厮一身纯白立于榻子旁边,见嘉玉来此,一脸惶恐之色跪倒就要给嘉玉请安。
嘉玉虚扶一下,轻声道“不必了”,即便如此轻微的声响还是惊动了榻子上的人,他幽幽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眼睛不睁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可是翻身时盖着的毯子翻到了身体一侧。
嘉玉将毯子扯过来帮他盖好,看着他白胜梨花的俏脸,呼吸一窒,那个纯真无邪的男孩已经长成半个大人了。那坚挺的五官,刚毅的脸部线条,开始脱去了奶香奶气的幼稚,更显出温文尔雅的成熟气质。
嘉玉没有察觉到旁边的小厮,脸色由青转红又变紫的精彩。她更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去的刹那,那人醒转的眼神,明亮有神,哪有半点的惺忪迷糊之态。
嘉玉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转黑,她走进已经点起香烛的屋子,侍从上来就要伺候,被她挥到一边不理,任疲倦感漫天袭来,手脚并用地爬到床上,自顾自地呼呼睡去。
等了半天的画屏见嘉玉回来衣服都没脱就睡去了,眉间多了一丝忧虑,心知公主今日定是进宫应付琐事累极了,便没有叫醒她,自己轻手轻脚地给她脱衣服,抹脸。画屏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色,她视嘉玉如妹妹般,虽然尊卑有别,她还是禁不住如此想。她看着嘉玉从一团稚气孩子,那时她只有五六岁吧,到现在十六岁,长成了大人。可是在她的心里公主无论长多么大,都在她的身边,都是她的妹妹。她从五岁起就跟着她,还有画扇、画枝、画蔷,只是很多人都已不在。
她听说了今天嘉玉把画扇关进地牢,大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她知嘉玉本意不想如此的,如果没有之前的种种,嘉玉只怕下了这样的狠心。
她看着她轻皱着眉头的睡颜,有片刻的恍惚。如此绝色善良的女子,不该承受如此残酷的伤害折磨。她不争不抢,她只想平稳度日,可是她连如此卑微的要求都不能得到满足,因为她生在帝王家。在从小享受锦衣玉食的优越生活的同时,不得不面对尔虞我诈的严酷无情。
她的单纯善良就如盛开的百合花般纯洁无瑕,可是世间琐事就如一把专门挫伤这些美好本性的锉刀,挫伤了人性,改变了人的思想,最后又改变了世事。
她眼里慢慢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逝,就像一朵鲜花渐渐枯萎。
第二天公主府里哭成了一团,据入府来原给周公子诊病的王成晏诊断,公主已经中毒,心脉微弱、昏睡不醒,只怕不久于人世。
宫里皇上凤后亲自入府看望。皇上屏退左右,心里一阵阵地涌起悔意“玉儿,朕不该拆散你们,你醒醒呀。你知道从小朕就寄厚望与你,即便日后不能继承大统,你也将成为维护社稷的肱骨。所以朕要保住你呀,不得不让你与丞相家南荣国联姻呀,不能让你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如今想来你自小就与世人想法不同,硬让你如此难为勉强,荒废了一世,倒不如让你做个富贵清闲的公主,与心爱的人在一起,逍遥一世,哎!你放心我已经招回赵如初了,不日他就会进京。他一回来我就让他来见你。”
此时的嘉玉魂魄俱散,只留一口气还悬着,已经是形同死尸。皇上察觉到床上的变化,心中大惊,大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门口的太医还未跨过门槛,嘉玉已经停止呼吸,驾鹤西去,魂归极乐。待太医战战兢兢,来至床前,床边的帷幔也来不及放了,只隔了一层纱巾诊脉。只是现在哪里还有脉搏,太医马秋业又将手探向公主的鼻间,跪倒就告罪:“皇上饶命,公主只怕,只怕是不好了。”他颤抖的低沉嗓音好似一颗雷在屋内炸开,众人齐齐跪倒在地,没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皇上抓着嘉玉渐渐冷下来的手,感到最疼爱的女儿的年轻的生命在抽离,而自己无能为力眼泪不禁簌簌地落下来,悲痛欲绝。倏忽而过,皇上刚才的脆弱好似是虚幻一场,她抬手拭干脸上的泪花,转眼已经换上另一幅神色,倨傲冷酷,还有令人胆战心惊的狠决。
“清儿,将这里的人全部收押,交大理寺郅廷一严刑拷问。调查清楚公主遇害一事。”众人已是吓得瘫软,后听到有酷吏郅廷一审讯,更是面如死灰。只是总有那不怕死的人存在,正当卫兵要来带人时,一人高喊“皇上明察,皇上如此做只怕中了坏人的奸计。”
皇上冷漠的脸有一丝的裂痕,制止住了就要下手的卫兵,向那说话之人打量,此人墨发油光鉴亮,粉脸星眸,鼻子高挺,红唇紧抿,现出柔和光泽中的一份刚毅,问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