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年轻人显得十分惊讶的样子,放下了伸在狼头上的手,有点呆呆的看着这头狼。许是因为不同类的缘由,这世上的人在遇到异族之人时,多半觉得他们都长的毫无二致,分不清张三李四。而此时,年轻人通过刚才抚摸狼头所施展的读心术,才知道这头曾经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狼,竟然是这大山深处某一群狼的狼王。
‘狼王……‘年轻人显然是陷入了回忆,陷入了深思,不知他从那只狼的思想里看到了什么,令他这般入神。
‘嗷……‘狼王低低的叫了两声,温顺的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如果不是它那下垂的尾巴,夜里发光的眼睛,恐怕真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只温顺而乖巧的狗吧。
年轻人被这狼叫声惊醒了过来,问道,‘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去你的……窝?‘
狼王点了点头。
年轻人的血已经融入了这狼的身体,这在某种程度上和那些印记、契约是非常相似的,所以虽然年轻人并没有听懂狼语的能力,但是因着这似是而非的血缘关系,年轻人很清楚的明白到狼吼所表达的意思。
‘我想想……‘年轻人用手支起了脑袋。
狼王倒也顺服,踱着步子走到一棵树下,倦卧了起来,因为它受了这年轻人包含着某种古怪力量的血液,因此虽然身下卧的是皑皑白雪,它却也丝毫不觉得的冷,只是两只红色的眸子在夜里闪闪发亮,盯着年轻人,等着他的答复。
而年轻人却似乎一点儿也不自觉,说是要想想,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看着眼前的一株已经枯了多时的灌木,一声不吭的痴痴发呆。
就这样,一人一兽再次的静默着。
‘啪!‘
‘走吧……‘
狼王只觉得一个手掌拍在脑袋上,猛的一惊,露出了森森的白牙,待得睁眼一看,原来是年轻人。狼王立时收起了凶相,吐着舌头,狗一般跟在已经走了出去的年轻人。
雪地上,只留下几排脚印,向着那大山深处走去。年轻人倒也没有如刚才般拖沓,回想着刚才从狼王的记忆中提取到的狼窝的所在,便直直的向那里走了过去。一人一狼,在这深夜里,两个小黑点儿缓缓的向某个方向走去。
而此时,深山里的某处,狼王的家里。刚经历一场反乱的狼群此时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有几只追踪狼王未果的青年壮狼和狼族的新首领长长短短的低声嗷叫着,也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首领的洞外,几只狼直直的站着,似乎不觉这雪夜里的寒冷一般坚守着。
而首领侧旁的洞里,一大四小几只狼倦着身子,那只大狼是只母狼,她却是背脊向外,身子成弓形,将四只小狼统统裹挟着,唯恐冻着了它们。五只狼兽就这样温暖又温馨的在这个狼洞里躺着,即使外面的严寒,也似乎不忍心钻进来打乱这幸福的一家人。
严寒的冬夜,随着那流淌的风,打了个旋儿,在这深山的恬静的山谷中稍作停留之后,也随着太阳的升起,而洒落蛰伏在这大地之下,去等侯新的一天的回归。
年轻人一抬头,看到太阳圆圆的脸蛋偷偷的爬了出来,偷窥着世间万物。
‘呵,倒是好长时间没有看到过太阳了,好美啊!‘并不强烈的阳光照在年轻人和狼王身上,年轻人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而狼王则是一脸惬意的晃晃脑袋,晃晃身子上的毛。
不远处,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似乎是一条小溪在不远处流淌着。狼王突的竖起了耳朵,眼睛瞪的大大的,接下来,狼王仿佛小孩子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般,兴奋的在年轻人面前跳来跳去。年轻人虽然没有用读心术,却也大概知道狼王是要向那小溪的方向跑去,遂点了点头,自己却仍然只是慢悠悠的走着。
狼王一见到年轻人点头,‘蹭‘地一声,箭般朝着那方向去了。而年轻人则是深深的吸了口气,呼吸着冷冷空气中带来的清新感觉。
你道那狼王跑的为何如此之快,不为别的,却是因为它嗅到了兔子的味道。那狼王从年轻人处跑到了小溪边,却骤然放慢了脚步,伏低了身子,悄悄地,轻轻地,向那两只正在溪边饮水的兔子走去。毕竟从年轻人那里得到了非同寻常的力量,狼王此番动作真可谓是鬼神无觉,毫无声息。
许是动物先天的灵觉,其中一只兔子仿佛觉到了什么,转着头向四周看了看,这只兔子不知是不是只母兔,两只相较之下,它的身形明显的有几分臃肿,远不如旁边那只看起来机警。然而这时它却又再回头看了看,然蹭了蹭在它旁边饮水的另只兔子,许是两只兔子交流了些什么,那只正在饮水的兔子也抬起了头,朝着四周看了看,然而此时的狼王却正在一株树旁,身子伏的低低的,一动也不动。那兔子自然什么也发现不了,于是转过身去,和另只兔子交流着,也不只两只兔子是如何交流的。似乎那只瘦点儿的想要继续在这溪边逗留,而那只胖些的却不愿意。
其实若是两只兔子之间并无争执,兴许它们还能跑的脱,然而对于此时已经与它们只有三十米的狼王来说,两只兔子已经几近腹中之物,再无异议。
‘咔嚓‘一声,一只踩断了树枝的脚打破了这阴谋中的宁静。
两只兔子同时一惊,再也不顾许多,转身朝着某个方向就跑,只是却不知为何,那只瘦的却跑在那只胖的后面。而狼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咔嚓‘声打乱了计划。不过让它惊喜的是,那两只兔子竟然是朝着自己邻近的方向跑的,狼王简直高兴的不知道该感谢哪个神祗了。‘嗷‘的一声狼叫,扑向了两只可怜可爱的小兔子。
那两只兔子一听到这令它们心惊肉跳的吼叫声,不由得兔腿一软,差点就要魂飞魄散,那只胖兔兔却是跑的更加拼命,并且一转身,朝着背离狼王的方向跑去。而那只瘦瘦的兔子却似乎吃了什么熊心豹胆的灵药一般,竟然朝着狼王疯狂的奔来。那无边的哀壮气势,却让狼王也是一阵发愣。然而在动物的世界里,没有什么虚伪的掩饰。便如这狼王,它就不会像似某些国家那般,明明是侵略,却要在之前发布什么讲演之辞,给自己带个正义的帽子,说去解放人家。想吃就吃,想唱就唱,就这么简单。
狼王只是一愣,遂大怒,怎么能让这小小的兔子给弄的失了神,借着身子向前的冲力,一爪子就猛拍了上去,那瘦兔却也机敏的很,后腿朝地一蹬,身子便朝旁边射了出去,身子险险避过了这一爪之下开肠破肚的危险。然后那瘦兔顺着这一弹之势,便向斜次里冲去,朝着与那胖兔不同的另一方向奔去。
那狼王是如何人物,曾经在狼族之中带领属下围猎过多少山中之物,即使比它们凶猛上不少的虎豹之类,在群狼策略性的围攻之下,最后结局也是惨之又惨。更何况狼王从气味上已然觉出这两兔之中,关键便在那胖兔身上,若是所料无差,那只胖兔便是只母兔,怕是过不几天,便要作母亲了。然而动物界的法则便是弱肉强食,不可能学那老和尚般慈悲为怀,否则只怕食物链便断了,而这个星球也只能是一片混乱。说时迟,那时快,那狼王见得瘦兔朝另一方向奔去,几乎不差分毫的已经向着那只母兔的方向追踪而去。那仍在母兔体中孕育着的未来小兔兔,怕是美味非常吧。
那只瘦兔刚奔了几步,回头一看,见到只大狼并不在自己身后,又是四周一瞄,却见到那只狼已经离自己的爱妻几步之远,顿时几欲魂飞魄散。然而虽然心中惧怕,那只瘦兔却是毫不迟疑的向着那狼与爱妻的方向直射而去。说来惭愧,人虽然自谕为万物之灵长,有些时候却不如这懵懂的畜生更晓得舍生取义。大难临头之时,能有几人做的义无反顾,死而后已。
其实却是狼王耍起了心机,它根本不急于干掉这眼前只有几步之遥的胖兔,它的目的自然是要一箭双雕,所以这几距离,它却追的似模似样。因为它若是追上杀掉这只母兔,怕是那公兔也就只好自己逃生了,然而如此这般,那公兔岂不是要乖乖的自投罗网。不过如今这种情况,那公兔只是想要跑到这母兔身边,哪里会去管那么许多,便是螳臂当车,也怕定是要一挡而终了。
小溪彼岸的丛林里,一只狼在追着一只兔子,而又有一只兔子朝着那狼的利爪跑过去。年轻人看到这狼兔之争,也不再朝前走,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小溪里的水缓缓地流淌着,不时的冲下来一些冰凌,在这冬日的温柔阳光里,向着小溪的尽头流去。两只兔子终于抖抖缩缩的挤在了一块儿,然而眼前的大狼却不会有什么悲天悯人之心。狼王兴奋的嗷叫了两声,可不是吗,本来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自己的族人追的狼狈不堪的它,竟然碰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并且莫名其明的得到了强大的力量,而现在,又可以美餐一顿。并且,对于一只狼而言,刚刚受过伤害的它,可不要指望它会大彻大悟的去放了这两只香喷喷的小兔子。
狼王的涎水都快要流到了地上,看着那只被自己一爪子就撕扯的奄奄一息的公兔,和卧在它身边的已经跑不动却还奋力用嘴拉扯着想要把公兔拖走的母兔。
殷红的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雪地里,仿佛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就像曾经灿烂的生命一般美艳。狼王奋力的撕扯着那只公兔的血肉,无视于母兔眼中的忧伤,并且从那种忧伤中体验着一种兴奋,一种激动,仿佛是在撕扯着被族人背叛的忧伤,享受着反击之后族人那将会产生的莫可与敌的哀伤的快乐。
血浸湿了这片雪地,只剩下一些被风吹出的白色绒毛,只有它们还纪念着,曾经两个生命的表征。
而年轻人仍然站在河对岸的树林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没有任何的表情,不知道是看见了,还是没看到,总之,你从他的脸上,读不到任何一丝变化。
狼王吃完了两只曾经存在的兔子,嘴边还滴着鲜血,热气腾腾的的兴奋的嗷叫了两声,接着,它看见了年轻人,一路小跑的向着年轻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嗷嗷的嚎叫了几声,那只看起来更有几分剽悍威武气息的狼族新首领和几头同样壮硕的青壮劳力奔跑着,前方是几只半人高的可爱的白白的小羊,不知道怎么的却在这山谷之中被这狼群盯上了。大概是因为这山谷避风,地上已经刚刚冒出了嫩嫩的草绿的缘帮吧!那几只小羊毛都不太长,见了这天敌,都是撒着丫子猛跑。
然而总会有人拉下队来,跑在最后的那只弱弱的,喘着粗气,两腿发软的小羊已经离那森森的狼牙只有五、六米的距离了,再猎得几只这样的小动物,今天全族的饭食怕是都解决了。虽说在这山谷里,这几只狼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但是狼族仍然沿用着那流传的习俗,严格的控制着狼群的数量。就是说,只有头领可以进行交配,并且可以贵留下自己的后代,而其它的狼,只有巴巴地看着的份儿。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开篇便出现的那只狼王被狼族追杀的缘故。说也奇怪,这狼虽然是狡黠无比,不过却也多半是因为血液的流淌,先天的流传,所以才在长期的捕猎生活中看起来聪明非常,简直通了人性,但聪明归聪明,狼却毕竟不是人,哪里会有思考的能力,因此多半只是凭着无意识的本能活动。然而就是那只被赶出走的狼王,却干了一件让所有狼族都恨的牙痒痒的事情,这事说大也大,说小却也小。那狼王不知道从啥时候起,竟然不再劳动,每日里只是在洞里坐享其成,只享清福,根本不和其它狼族出动捕猎,但是其它狼族猎回来的食物,却又总要分给它最大最好的。这狼族的王者,可不像那人族的王者一般,世袭罔替,可以昏庸无道,不奉献丝毫,却仍然锦衣玉食。这狼族可不行啊,狼族的王者,是强力的象征,是带领众狼的表率,是在杀敌时冲在最前的先锋,狼王这番行为,在人看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却搞的群狼冤声涛天,这不,最后便被赶了下来。不过还好,那昨晚洞中所见的几只狼母子,便是狼王的妻儿,显然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也倒是,狼性纯朴,哪会如人般搞诛连呢。说笑说笑,扯远扯远。
镜头牵回来,这几只狼在新任狼首领的带领下,倒是个个干劲十足,不一会儿便猎得三只大公羊,两只小羊,一公一母。这几只羊,却也够它们吃分了,狼王一声长啸,众狼兴高采烈的先啃了几口,待吃的有些劲力,便拉扯这几只羊回了狼窝。这几只羊因着冬天的缘故,未免有些瘦了,但是打跑了土豪分田地,众狼还是非常开心的。
乐极生悲吧!也许只是为了验证这句话,就在众狼享受着这份开怀的幸福的时候。一朵黑云就那样慢慢悠悠的飘了过来,慢慢悠悠,就像是一个人在散步一样。然而那朵黑云上散发出的诡异气息却让所有看到的人都知道这不会就是一朵简简单单的黑云,因为那朵黑云路过的地方,刚刚冒出的那几点嫩绿顷刻就变为了枯黄,而地上白白的雪,也变成了一团团的黑水,散发着阵阵的恶臭。
众狼眼见于此,不由得一阵慌乱,眼瞅着这绝非他们可以对敌的东西。然而狼的本性里却并没有怯懦的存在。众狼虽是慌乱,却并没有出现散着蹄子乱跑的情象,而是各自放下嘴中叨着的猎物,站到了一块儿。
这时狼族的新首领却嗷嗷叫了两声。面对着明显非是狼力可敌的东西,新狼王才不会舍得它的子民却送死,嗷嗷叫了两声,众狼叨起刚才自己扔下的食物,散开四蹄飞奔而去。而首领则什么也没有噙,不过是跟在后面,走走停停,一付戒备的样子,独力殿后。
群狼迅速的消失在这片山野之下,而那黑云也十分怪异的悬停了下来,云团不住的变化着,云气荡漾,看起来好不恐怖。然而瞧它如此动作,倒仿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
又过得一会儿,那黑云却是“嗖”地起了一阵旋风,打着转儿的向群狼消失之处追去了。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怎么样的事呢?
群狼被刚才那黑云这么一惊忧,本来就利索的腿脚跑的是更加快了,才不过一会儿,便都看见了其它的族人,顿时心里都轻松了许多。那萦绕在心头的可怖黑云也渐渐的被抛诸脑后。
“嗷……”狼首领吼叫了一声,于是群狼都叨着东西奔到一个洞口前,这个洞口便是昨晚我们所见过的那个狼妈妈和几只小狼所住的洞口。而其它的族人听到这一声吼叫,也渐渐的都过来了,因为开饭的时间要到了。
三、四十只狼都已站定,这也便是狼族如今的全部力量了,毕竟虽然这座山不算小,可是却因为地属北方,乃是北寒之地,所以物种并不丰富,并且动物的数量也不算多。食物链一环套一环之下,这狼族的声势也就堪堪在这三、四十只上下。
狼首领又“嗷、嗷”地叫了几声,像是分配完了一般,也不再吼叫。而那些狼族人则都围聚在几只猎物面前,开时大快朵颐。尤其是几只小狼崽子,在那里跳来跳去,显得是高兴非常。那狼首领却又低低的叫了几声,只见刚才与它一块儿出动捕猎的族人,悄然间已经散在聚集地的周围,放哨去了。
而在与此同时,在它们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四只眼睛眨巴眨巴的,盯视着这些狼的一举一动。而狼王,此时正是这四只眼睛中的一对,它看着这些忙碌而幸福的族人。在逃之时,它曾想,哼,恐怕现在狼族是一片大乱,没有了它老狼王的领导,哼,那些狼族同胞们迟早会把它请回去的。可是现如今一看,显然情况没不像它想象的那样,这些族人生活的挺幸福,似乎比它在时还要好,并且最重要,最让它觉得有点受打击的是,它自己的孩子,那几个小狼崽子,也看起来很幸福。
狼王有点儿难受,至少心里也有些不平衡。但是狼王却也没想轻易的出手,恨归恨,它总不忍去屠杀它自己的这些族人,以它现在的实力,如果和自己的族人打起来,它清楚,只有屠杀可以形容那种场面。可是这些族人,哪个不是它看着长大的,甚至于是赶它下台的那小子,也是它带着,从小毛球变成了这么一个帅小伙儿的。狼王迟疑着,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它身边的年轻人,只是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从他那平淡的脸上,实在什么也看不出来。
然而就在情况这样静悄悄的没有变化的时候,却有一只手,轻轻的拨动了那小小的精致的天平。一切都发生了。
戒备的狼族什么也没有发现,没有发现刚才那么诡异嚣张的黑云。然而它们因为高度的紧张于天空,却忽略了自己的脚下。在白雪掩盖的地面上,一团团漆黑的粘稠的和墨汁一样的东西流淌着,说也奇怪,这东西虽然如液体一般流淌,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地面上的雪。白雪依然,然而危险却随着这团漆黑悄悄的进驻了。
谁也不知道,等待着狼族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