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古道有镖来
六月,太阳像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通向豫州的古道上,寥寥几人也是无精打采。
路左的树林中,隐约有几栋店铺隐现。一面茶旗也似铁铸般纹丝不动。林中的知了没完没了地扰人心神。茶馆的小二不禁啐口唾沫道:“这该死的鬼天气,本想天热多卖碗茶,哪知这天热得人头都懵了,路上别说人了,这半天连个鬼影也没有”。啐完又转向树林骂道:“这该死的臭虫,吵得人好生心烦。让我抓住了,非得把你们下油锅不可”。说完,又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闭眼神游去了。
正朦胧间耳听得清亮的声音传来,“呆子,快跟上,前边有个茶馆,这下可以喝口茶润润嗓子了“。
小二被声音扰醒,抬头循声望去,古道上来了二三十人。原来是一队押镖的镖师,心下暗自忖道:“等了大半天,这下要开张了”。
店小二笑呵呵得迎了出来,头前一个身穿鹅黄长裙的妙龄女子正跃马而下。那骏马全身似火,远远的就能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女子将马交与小二道:“给我的胭脂上壶好茶。在给我们大伙也上壶好茶”。小二心道:“我的乖乖!听说过人喝茶,这给马饮茶倒是头一次见,说不得以后得多出去见见世面”。
众镖师和趟子手各自坐定,小二也将茶一一倒好。便寻了个角落独自坐下,双眼还时不时偷瞄那女子几眼。
待嗓子润了,女子站起身来走向中间桌子的四十来岁的威武男人身边笑道:“爹爹,你看这大热天赶路,人困马乏。万一路遇歹人,就是浑身的本事,也使不出一二。倒不如休息休息,等天凉些再走不迟”。说完拉起男人的衣袖撒起娇来。
男人禁不住女儿撒娇,开口笑道:“你这个萱萱呀!让你在家陪你娘亲,你偏不,非要和爹爹出镖。一路上这也好奇那也好奇,走走停停得,什么时候才能把镖交了?”
女子嘟嘴道:“人家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么,好多东西只是听说过,自己亲见了然要好好见识一番,再说爹爹您在江湖上鼎鼎有名,哪个绿林好汉不给您面子,这一路上不是一点事也没有嘛!”说完拉起父亲的衣袖继续摇晃起来,又把头转向旁边的莫镖头,连连眨眼。
莫镖头会意一笑,低声对男人说道:“苏镖头,这天气热得反常,兄弟们连续在这天气里赶路确实累得不轻。好容易有这么个休息地方,缓缓也好。何况豫州近在眼前,不差这一天两天。等弟兄们养好精气神在上路,谁还敢打咱镖的注意”。
苏镖头闻言四下看看,其他镖师正眼巴巴地看向自己,脸上的疲态尽显。叹了口气苏镖头说道:“既然快到了大家就休整休整吧,不过话我可说在前面,虽然这次的镖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也不能放松警惕,以前该怎么看守现在还怎么看守。不能堕了我长风镖局的威名”。
话音刚落,苏萱立马拍手称好。众人也是长舒口气,终于能休息休息了,这该死的鬼天气。
夜傍时分,大家在树林安营下来,众人围在一圈搭好帐篷,将车货一应物件围在中间。
酒足饭饱后的众人,凑在一起天南海北乱侃一通。这个说当年还没入长风镖局时,见过神仙。那个说自己年轻时被神仙看重,欲传衣钵。
只有呆子莫锋和叔叔莫镖头在一起一声不吭,双腿盘坐,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镖局其他人对叔侄二人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倒是头回出门的苏萱感到好奇。
那叔侄两个怎么不和大家一起来聊天?想起爹爹曾说过,十年之前,也是这条晋州通往豫州的古道上。镖局刚从山道出来,有人在山涧的水边发现的这叔侄俩。
莫镖头脸部鲜血模糊,辨认不出人样了,身上倒无伤口,躺在水边奄奄一息。双手还紧紧抱着怀中不到一岁的孩童。那孩童正在山涧里哇哇大哭。
说来倒也奇怪,这座山中常年有野兽出没,就是镖队经过也是人人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但是这叔侄俩躺在山涧竟然没有被野兽吃掉。
遇到镖队,也是万幸。苏镖头令人将其二人救起,找了数个郎中为莫镖头医治,皆无所用。直到路遇一老者,给莫镖头喂下一粒黑乎乎药丸,莫镖头才保住了性命。
后来莫镖头就留在了镖局,凭着不错的身手从一个趟子手一直做到今天的副镖头。除了平时少言外,人还厚道老实,深受苏镖头器重,每回押镖必要带其身边。别说,这些年长风镖局越发强盛。
苏长风偶尔问起莫镖头当年山涧之缘由,莫镖头总是一副害怕至极的神色,仿佛见了鬼一般。后来也就没人问,不了了之了。
苏萱心想,这叔侄俩也是苦命之人啊!莫镖头脸上刀疤纵横,也不知道原来长什么样。而莫锋就更可怜了,从小就没了爹娘,跟着叔叔相依为命。才比自己小两岁,却跟个小老头一样深沉,很少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唉,以后对这呆子好些,谁让我是姐姐呢?苏萱心里想着,却没想过整个镖局除了自己还有谁叫莫锋呆子呢?苏萱正自出神时,莫锋睁开了眼,朝她微微一笑,苏萱愣了一下,继而报以微笑,起身向莫锋走去。
“嗨,呆子,你睡醒了么?”
“苏萱姐,我没睡呢,我在练功呢!”
“你小子才多大点就学会说瞎话了,还一本正经的,你倒是不羞,我都替你羞了。你见过谁练功闭着眼睛的?哈哈,看你挺老实的,怎么说谎话呢”?
莫锋正欲开口,被莫镖头止住。莫镖头对苏萱笑道:“小姐,不知找我侄儿何事呐”?苏萱看到莫镖头伤疤纵横的脸,分不出莫镖头是哭是笑。苏萱赶紧开口道:“没事,没事”。转头便跑着离开了。留下叔侄二人相视一笑。
夜半,四下里还是没有一丝风。蛙鸣虫叫吵得人无法安心入睡。
苏萱在帐篷里翻来覆去,脑子莫锋叔侄俩来回闪现。特别是莫道莫镖头那张恐怖的脸,总是让人心有余悸。正迷糊间,仿似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一个鲤鱼打挺,猫腰轻走至帐篷口处,拨开一条细缝向外看去。
四周被月光照得一片明亮,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离营区。苏萱一看就知道是莫锋叔侄俩,毕竟镖队里就他俩好认,一个十来岁小孩,另一个更不用说
。苏萱好奇这大半夜叔侄俩不睡觉要干吗去。于是穿上夜行衣,悄悄尾随其后。
莫道莫镖头领着莫锋向树林深处走去,蓦地嘴角微微一动,心道:“这小丫头还不睡觉,竟然跟来了!先不管她了”拉起莫锋快速进入树林。
苏萱不知已被发现,看见叔侄俩加快速度,也加快速度跟去。两旁的树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跟着跟着就不见了两人。
苏萱停下来观望四周,除了树还是树,哪里有二人的身影。气得跺了跺脚,哼的一声回营地去了。
等苏萱走远了,莫道从一棵合抱大树后出来,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莫锋说:“锋儿,随我来,该做正事了”。莫锋看着苏萱离去的背影也清叹口气跟了上去。
苏萱回到帐篷,更加睡不着了,翻来想去想不透这叔侄二人到底干吗去了。暗自心想等明天一定要问问他们俩晚上干什么去了。想了个把时辰,苏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呼呼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镖队收拾好准备上路。苏萱丢下胭脂不骑,悄悄地走到莫锋身边问:“呆子,半夜里你和莫镖头到树林里干吗去了”?
莫锋只当没听见,一语不发。
见莫锋不说话,苏萱又问:“我昨晚可都看见了,你和莫镖头离开营地跑到树林里去了,到底干吗去了嘛?告诉我好吗,呆子。”
莫锋依旧不语。苏萱气得鼓起嘴说:“你不告诉我,我就把这事告诉我父亲,看你怎么说。”
莫锋淡淡地回到:“去大解了。”说完便闭口不语。
苏萱嘟囔道:“我才不信,解手跑那么远。”再继续追问,莫锋还是一语不答。
苏萱感到无趣也回到胭脂身边,跃马而上,只不过时不时回头恶狠狠得看看莫锋。莫锋倒似没事人一样,埋头赶路。气得苏萱无处宣泄这股恶气,一个劲儿吹鼻子瞪眼。不管苏萱怎么气,莫锋始终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苏萱只好作罢。
行至下午,镖队到了豫州城外,远远的就看到气势磅礴的城墙竖立在护城河后。
大伙也露出了笑容,这趟镖终于要结束了,虽然没有碰到歹人,但这天气比歹人还要恐怖。进了城大家就可以好好洗洗了,镖银一分,吃顿好的,在到怡红院消遣消遣,也不枉这三个月的风餐露宿了。
镖队一到城门,看守城门的兵丁贾六笑呵呵的道:“苏爷,您来了,这一路上还顺利吧。长风镖局可是越来越有名了,那天兄弟混不下去了,跟您走镖怎么样?”
苏长风笑着回到:“您说的哪里话,镖师过的都是提着人头的活计,指不定哪天就见了祖宗喽,我是真羡慕你呀。”
二人寒暄片刻,苏长风问道:“贾兄,这次城门比上次查得紧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贾六笑道:“我也只不过是一个看门的,上面交待下来的事我只照做,哪敢多问呐。苏兄,小弟给您句话,交完镖还是早些离去,这豫州不好待啊。”苏长风似懂非懂地拱拱手,带领镖队进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