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信一听,十分诧异。萧让又说:“总之,朝廷昏暗,奸贼专权,我梁山旧日兄弟皆不被其所容。宋公明一生忠义,日日盼望招安,招安后,血战疆场,功高不赏,反而被奸贼用鸩酒药死。小弟乃闲散之人,亦受其害!”说着,一指自己脸上的金印:“安道全出使高丽归来,被卢师越谗言所害,蔡京震怒,奏过圣上,严旨捉拿,着大理寺勘问。安道全闻风潜避,开封府将小弟与金大坚解到大理寺,多亏宿太尉讲情,才从轻发落,将我二人刺配沙门岛。路经登云山,被兄弟们劫上山去。后来,朝廷派邬琼率兵征讨登云山,我们寡不敌众,形势危急,恰好蒋敬和穆春上山来,扈成才定下计策,叫蒋敬假扮兄长,领兵去官军营中卧底,里应外合,破了三路兵马。虽然此事并非兄长所为,但外面都知道是青州都统制为登云山做的内应,况且彼此又是旧日兄弟,您纵有百口,上哪儿去分辩呀?为今之计,不如请兄长随小弟去登云山,免得祸到临头,悔之晚矣!请兄长三思!”黄信听了萧让一番话,他沉吟半晌,这才说:“贤弟且在此小住几日,待我看太守申报结果如何。如果此事可以辩明,我权且在此容身,若不能辩明,也只好按贤弟所言,同去登云山了。”萧让一看黄信犹豫不决,对这事儿还抱有幻想,也不好催得太急,就答应下来,住在黄信府上听信儿。
到了第二天辰时,有一名将官,身披细铠,腰悬利刃。领着百十个大汉,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闯进黄信的统制府。黄信刚要问这些人是干什么的,那将官不由分说,喝令手下人将黄信拿下,打入门外的木笼囚车。那么说,这将官是干什么的呀?原来,此人乃是邬琼的女婿,姓牛,现为济州都监,他闻听说岳父被黄信充作内应、勾结登云山的人给杀了,心中忿恨不已,也不等枢密院的来文,就自作主张,带人把黄信给擒拿了。牛都监破口大骂黄信:“你这贼子反性不改,朝廷待你不薄,升你做了都统制,你不思尽忠保国,反而通同旧党,破了三路人马,斩杀了朝廷大将,真是死有余辜!”这时,张太守听到信儿了,赶忙跑来和牛都监解释:“黄统制确是患病在家休息,下官在此为证,他从未出过青州城,将军所闻之事不实,那都是贼寇施用诡计,假冒青州兵,才致使官军大败的!下官可以力保,此事与黄将军无干,我已申报枢密院,想必批文不日即到,将军切不可造次!”牛都监一晃脑袋:“大人有所不知,他假托患病,暗地潜到阵前,勾结贼寇劫营,大小三军亲眼所见呀!大人,我听说,黄信去军营前,您先行派人送去文书,告知黄信将至之事,恐怕上面查将下来,您也要连坐啊!”说完了,理也不理张太守,吩咐军兵,押着囚车走了。张太守被干那儿了,他是又急又气,没辙。
萧让躲在暗处,见黄信被带走了,他不敢怠慢,火速返回登云山通报。栾廷玉闻报之后,立刻点齐五百喽罗,和孙立、扈成、阮小七带人马埋伏在青州通往济州的大路旁树林中。等到第二天,就只见牛都监趾高气扬坐在马上,军兵簇拥着囚车奔这边儿来了。这时,树林中一棒锣声,闪出四匹战马,马上端坐四员大将,五百喽罗一字排开,分列两厢,拦住牛都监的去路。阮小七用手点指牛都监:“对面来人听了:留下买路钱,便放尔等过去!如若不然,叫尔有来无回!”嘿,牛都监一听大怒:“你们这帮草寇,胆子也太大了,敢向我这朝廷命官要买路钱,真是岂有此理!”阮小七一撇嘴:“哼,慢说是你这鼠辈,就是大宋天子在此经过,也要摘下平天冠做买路钱!”牛都监鼻子都气歪了,他拍马舞刀奔着阮小七就过来了。栾廷玉让过阮小七,挺枪迎住牛都监,孙立也舞虎眼竹节钢鞭,催马上前助阵。一个栾廷玉,牛都监就不是对手,又上来一位病尉迟,那他哪儿抵挡得住哇。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牛都监虚晃一刀,拨马就跑。这时,阮小七、扈成等人已打开囚车,救出黄信。牛都监手下的军兵,也随着牛都监一起逃命,跑了。
栾廷玉见牛都监走了,也不追赶,叫手下喽罗腾出一匹战马,让黄信骑上,众人簇拥着黄信,回了登云山。到了聚义厅,黄信冲大家拜谢,他一指栾廷玉问孙立、阮小七等人:“这位好汉救了小弟性命,我还不知道他尊姓大名呢?”孙立就说了:“此乃是昔日祝家庄的教师栾廷玉,与我是一师之徒,我的师兄。他被朝廷任命为登州都统制,我们请他上得山来,做了山寨之主。”然后,孙立又指着扈成和黄信介绍:“这位乃是扈三娘的哥哥扈成。前者,叫蒋敬冒充贤弟,破了官军,就是他献的妙计。”黄信上前和栾廷玉、扈成见过,转脸和蒋敬说:“贤弟,你假冒愚兄,扮得不错呀!”蒋敬笑了:“我要不假扮兄长,您这会儿恐怕还在青州,逍遥自在做您的官儿呢,怎么肯到这登云山与我们相聚呀?”众人一听,哈哈大笑。萧让说:“我苦苦劝说,兄长只是迟疑不决,谁知祸在旦夕啊!”黄信说:“悔不听贤弟之言,险些落入歹人之手。多蒙列位兄弟救助,从此黄某死心塌地留在山上。只是有一样,辜负了太守的一片好心。”孙立说:“你也不必自责了,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保住性命要紧,既到了山寨,就忘了那些闹心的事儿吧!”黄信点头称是。栾廷玉吩咐大排筵宴,为黄信迎风洗尘,然后,连夜派人下山,偷偷潜入青州,把黄信的家眷接到山寨。
在酒席宴前,安道全和大伙儿说:“萧、金二位贤弟因为我,无辜遭受牵连,幸赖众兄弟救上山来,只是他们两家的家眷均寄居在闻焕章庄上,音信不通,两地相悬。连日来山寨多事,我不便说起,如今已经消停,我想到安乐村将她们接来,使他们夫妻、父女团聚。我自己下山,恐怕被人认出,惹出麻烦,我想请穆春贤弟代我走一趟,不知意下如何?”众人一听,安道全所虑极是,都看着穆春。穆春就说了:“兄长放心,弟兄们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明日小弟就去。”安道全见穆春如此爽快,十分高兴。当夜,等酒宴散后,安道全修书一封,又封了一百两银子交给穆春,让他交与闻焕章,以表谢意。萧让,金大坚也都各修家书一封,穆春收好带在身上。第二天,穆春准备下山,安道全又详细地把安乐村的具体地址告诉穆春:“穆春贤弟,闻焕章所居住的安乐村,离东昌府二十里,在官道边,闻家门前有一座小石桥,桥边有一株老梅,你可按此去寻。”穆春说:“兄长放心吧,路在口边,我有不明之处,可以打听,一定不辱使命。”说完,挎上腰刀,手提一口朴刀,背上包裹,辞别众人,下了登云山。
一路无书。几天之后,将近中午,穆春到了安乐村。他找到闻焕章家,一扣门,从里面走出个小童儿,他问穆春:“您是什么人啊?到此何事?”穆春说:“我是来访闻先生的。有安道全先生以及萧让、金大坚二位的书信在此。”小童儿一听这个,忙把穆春让了进来。萧、金二位夫人因丈夫久无音信、安道全去看他们也不见回来,甚是担心,听说穆春带丈夫的书信来了,都十分高兴,忙从内室出来,和穆春相见。穆春上前给二位夫人施礼,萧、金二位夫人就问:“足下贵姓高名?家夫书信是从何处寄来的?您可曾见到我们家官人了吗?”穆春说:“我乃是梁山泊上的小遮拦穆春。二位哥哥及安先生如今都在登云山上,恐嫂嫂挂念,特命小弟来接二位嫂嫂到登云山团聚。”说完,将书信递与二位夫人。萧、金二位夫人听说眼前之人是穆春,忙以礼相还:“原来是穆家叔叔。当初,虽在山寨多年,但未曾谋面,故不认得,望叔叔幸勿见怪。今有劳叔叔远路而来,甚是感激。”穆春说:“嫂嫂言重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是小弟应该做的,不必客套。但不知闻先生今在何处,望嫂嫂示下。”“嗐,闻先生为我们的一些事儿,到东昌府去了,恐怕要等晚上才能回来。我们姊妹这些日子如坐针毡,如今有了他二人的音信,也就放心了。叔叔一路鞍马劳顿,快请坐下好好歇歇吧。”穆春谢坐,然后,二位夫人进去,为穆春准备酒饭,命童儿给穆春端上。穆春真饿了,他也不客气,连吃带喝,狼吞虎咽,吃了个酒足饭饱。
用过酒饭之后,穆春一直等到天色将晚,闻焕章才回来。二人见礼已毕,穆春说:“在下从登云山而来,有安道全先生书信一封交与闻先生。”说着,打开包裹,把书信和银子一起取出,交给闻焕章。闻焕章看过书信之后,和穆春说:“小可久慕穆壮士乃英雄好汉,今日幸会,足慰平生。只是安先生送银子与我,反觉得太客套了。”穆春说:“安先生一再叫在下致意,银两不多,聊表寸心。”闻焕章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当下,闻焕章准备酒菜,款待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