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阎罗阮小七,水泊梁山祭奠宋江等亡故的众兄弟。没想到,冤家路窄,在山上碰到了蔡京的爪牙张干办,这小子没事儿找事儿,鸡蛋里头挑骨头,他愣说小七意欲谋反,要捉拿小七。那阮小七能干吗?话不投机,就打上了。阮小七夺过张干办手下衙役掌中的藤棍,这通打呀,吓得张干办急忙催胯下马,夺路而逃!那真是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跑慢了就没命了!
张干办是跑了,可他手下的衙役都是步行,没马骑,跑不了那么快呀!那些衙役连滚带爬,玩儿命往山下跑,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巴不得肋生双翅,飞下山去。其中有一个跑得稍慢点儿,让阮小七把他抓住了。可把这位给吓坏了,吓得他小脸儿苍白,冷汗直流,一个劲儿地求饶。小七怒目圆睁,大声喝问:“尔等是何方鸟贼,来此滋事?”说完了,举起铁拳就要打。那个衙役差点儿尿了裤子,像杀猪一样大叫:“老爷,不要打!不干小人的事,都是我们张通判,噢,现在是济州太守,原是东京蔡太师府内的干办,是他的事儿!他新任不久,恐怕这水泊里有不法之人,故来巡视,因不知老爷威名,方才唐突行事,这却与小人等无干,望您手下留情,饶了小人的狗命吧!”小七一听:“好,既然如此,且饶你一命。你回去告诉那狗贼,以后没事休要招惹老爷,如下次再让我撞上,定叫他有来无回!滚吧!”“是,是,是!小人一定照您吩咐的去说!”说完,屁滚尿流,抱头鼠窜,跑了。
衙役跑后,阮小七暗想:“那张干办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老贼蔡京门下的一条狗,怎么可以为民父母,守牧一方呢?朝廷真是昏暗之极,良莠不分!可惜呀,今天没带刀来,如果带了刀来,非剁下他的驴头不可!”
阮小七气得呼呼直喘粗气。经过一番折腾,他那酒劲儿也过了,忙叫手下收拾回船。回到家中,已是黄昏时分,老太太一看:怎么回来这么晚呀?阮小七就把在山上发生的事儿和母亲讲述了一遍。听完之后,老太太埋怨小七:“儿啊,你两个哥哥都没了,你是千顷地一棵苗儿,咱家和为娘全靠你了,遇事千万不可莽撞,耐着点儿性子,别招惹是非!真格的,那什么干办明天要到咱家闹事儿,找你算账,该当如何是好哇?”小七怕母亲担心,忙安慰她:“老娘尽管放心,不会有事的。万一他前来捣乱,我自会应付,您不必担忧!”老太太也不多说了,反正事儿已经发生了,走一步说一步吧。当夜无书,第二天起来,阮小七照旧下湖打鱼。
到了第三天夜里二更时分,就是晚上十点左右,可坏了。怎么啦?阮小七睡得正香呢,忽然听到外面人声嘈杂,他睁开眼,只见有火光照到屋里。不好!小七知道出事了!他赶忙爬起来,穿好衣服,肋下佩刀,手提一条柳叶枪,举目往墙外观瞧。那篱笆墙很矮,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但只见外面有一二百名土兵,什么叫土兵呀?用土捏的士兵。不是!那是泥人。这土兵乃是宋代兵丁的一种。宋代兵制,有禁军、厢军、乡兵之别,土兵即乡兵,为地方官府服役。这些土兵都手执兵刃,高举十几个火把,把小七的草房围住。那个张干办头戴大帽,穿着紧身衣靠,背弓挂箭,骑在马上,用手点指着屋内大叫:“阮小七,快出来受死!”这时,有十来个兵丁用力推开篱门,众人是一拥而入。小七呢,他见兵丁进了院子,自己闪身进了后屋,从侧门跑了出去,然后悄悄转到前门。兵丁在院里搜索,张干办还在门外马上指挥呢。这小子不傻,他不敢贸然进院儿,怕遭暗算。可是,他是防不胜防,他万万也没想到阮小七会来到前门,而且出现在他身后,他哪知道小七家有侧门啊!说时迟,那时快,新仇旧恨一块儿算,小七手持柳叶枪,对准张干办的左肋就是一枪,就只听“噗”一下子,枪尖从左肋进去从右肋出来了,把这小子扎了个透肋凉!张干办惨叫一声,摔下马来,血流满地。阮小七放下枪,抽出腰刀,照准他的脖子“咔”又是一刀,把此贼人头砍下。张干办完了?可不完了呗!他碰上阮小七断无生还之理呀!您听小七那绰号呀:活阎罗。阎罗叫他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啊!张干办落了个应有的下场!跟在张干办身边的兵丁全呆那儿了,院里的兵丁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回身出来,冷不防让张干办的尸体绊倒四个,大伙儿一看大人死了,全都毛了丫子了!有几个想为张干办报仇,上前来拿阮小七,小七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抖擞精神,“咔、咔、咔”一连砍倒几个兵丁。剩下的一看:“我的天啊,这位太厉害了!如今太守已死,咱犯不上为死鬼卖命,保住自己性命要紧啊,赶快跑吧!”那些兵丁如鸟兽散,四散奔逃。
小七打散了众兵丁,回到屋中寻找老娘,可是他连喊几声,不见答应。哎呀,小七有点儿慌了,莫不是老娘遭了毒手?他忙从地上捡起烧残的火把,四下里一照,这才发现:自己那几个伙计全跑得无影无踪了,再一找,只见老娘缩成一团,正在床底下哆嗦呢!他赶忙把老太太扶起来,老人吓得够呛,小七安慰母亲:“老娘受惊吓了,那帮贼子已被我打跑了,不过,此处我们是不能安身了,官府肯定还来,咱必须收拾收拾到别处立足。”老太太问小七:“那咱到何处安身呢?”小七想了想:“前者我听路人传言,邹润在登州登云山安营扎寨,甚是快活,眼下我们不妨且投奔于他,到他那里躲避几时,再做计较不迟!”老太太现在已经蒙了,她哪知道该怎么办呀!“好吧,一切由我儿做主。”就这么着,母子二人收拾衣服细软,打了个包儿,然后煮了点儿饭吃,吃饱之后,阮小七扶老娘来到门外。他先把张干办和几个兵丁的尸首拖进屋里,然后放起一把大火,嗬,那真是浓烟滚滚,烈焰飞腾,火舌乱窜,转眼间,几间茅屋就成了一片火海。这时已是五更时分,眼看天就快亮了,走慢了,恐怕有更大的麻烦,可自己走路没关系,老娘年迈,走时间长了,肯定支持不住哇!这怎么办呢?小七急得直搓手,正在为难之际,忽然听到一声马嘶。嗯?哪来的马呀?小七顺着声音一看,原来在门前不远的杨树下有一匹马,那马鞍韂俱全。啊!明白了。这正是死鬼张干办那匹坐骑。嘿,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阮小七忙牵过那匹马,把老娘扶上马坐好,自己背上包裹,挎了腰刀,提一口朴刀,离开石碣村,向北而去。
一路之上,老太太在马上不住地唠叨:“唉,我生了你们哥儿仨,本想安安分分地打鱼度日,让我吃碗安稳饭也就罢了,可你们却上了梁山。小二、小五尽皆横死,只剩下你一个,原指望你平平安安送我入土,谁知道又闯出这场大祸来!我已风烛残年,怎么受得了这三惊四吓呀!”阮小七听母亲一说,他笑了:“老娘不必埋怨。这一次不是我找他的茬儿,而是他们仗势欺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难道孩儿白白受那恶贼的凌辱不成?只是连累老娘,是孩儿不孝。今后咱们找个安身立命之处,好好过日子,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往我脸上打一百拳,我也不发怒了,不和他计较,让您清清静静地安度晚年,这还不行吗?”老太太也笑了:“真是贫嘴,倘真如你所说,那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