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恩听郭京说,十分容易就能把两位美人弄到手,可把他乐坏了,乐得直咽口水:“不瞒仙师,在我看来,年少一点儿的,不用说是天姿国色,就是那年龄稍大一点儿的,也是风韵十足啊!”他恨不得现在一把就把美人揽入怀中,这位是色中饿鬼呀!郭京一看王朝恩那样儿,又给他加油点火:“大人,咱们做事一定要干净利落,不能拖泥带水。您想啊,当初那高衙内相中了林冲的娘子,得了相思病,后来又费了许多周折,美人也没弄到手。如果他那事儿,要按我的想法去办,就简单多了。完全可以将林冲骗入白虎节堂,就说他犯了军法,问他个死罪,林冲一死,那妇人还能飞上天去!何须刺配沧州,一味拖延,最后事成画饼,岂不是天大的憾事吗?”王朝恩一听:“那依您之见,咱们应该怎么做呢?”“依我之见,事不宜迟,明日就动手。如果事情成功,出家人不敢妄想,只求大人将那花家小官人赏我做个徒弟!”王朝恩笑了:“这有何难呀!一言为定。欸,你不是有尹文和做徒弟吗?怎么又想收个年少俊美的?你是不是厌烦尹文和了?”郭京连连摆手:“不是我喜新厌旧,实在是尹文和为人性情古怪,不合群儿,总和我这师父对着干,这样的徒弟能要吗?咱们计议的这件事情,如果让他知道了,他若声张起来,让尊夫人得知了,那还了得!您面子上过不去,我也就无颜再伴随左右了!必须先把他打发走,咱才好做事。”王朝恩有点儿纳闷儿:“那尹文和跟随你多年,一旦将他撵走,你舍得吗?”“嗐,这事儿啊,当初我和大人说了谎。尹文和不是我的徒弟,我和他是在客店里遇到的,因为见他聪明伶俐,这才收在门下,后来他办事儿总是和我拧着劲儿,我就烦了他了,早就有心禀报大人,将他打发走了,怎么会舍不得呢?”王朝恩点头:“仙师所虑极是。如果他将此事一传扬,我那夫人非和我玩儿命不可!我这府中人多眼杂,若将美人弄来,先送到饮虹桥别墅里去,那里神不知鬼不觉,走漏不了风声。至于尹文和嘛,还不能一棍子打死,咱先找个借口,把他支走,让他自己去领悟,他想通了,就明白咱的意思了,到时候,他自然就不会再回来了。正好我想派人到东京,去送一封家书,不如派他去,您看如何?”郭京一拍大腿:“妙极、妙极!”两个人就定下来了,郭京去找乐和。
郭京见了乐和,笑呵呵地和他说:“如今有个美差,我替你揽了下来。王宣谕要派人去东京传递家书,我和他推荐你去,你快收拾收拾行李吧。一来,可以出去散散心;二来,可以借此机会认识一下儿王少宰,万一他肯提拔你,不强似在此百倍吗?”那乐和多聪明啊!他心想:“东京我是万万不能去呀!我就是因为在那儿呆不下了,才出来的。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听郭京的口气,是变着法儿地撵我走哇!正好,我打听到柳先生住在雨花台一带,干脆,我离开此地,去找柳先生吧!”想到这儿,乐和和郭京说:“在下蒙师长不弃,得以随侍左右,不觉在此已半年有余,王宣谕待我不薄,文和感激不尽。眼下我有件急事要去江北,正要和您及王宣谕回禀,向二位辞行。东京我是去不了了,您请宣谕另遣他人吧!”郭京一听乐和这么说,正合心意:“王宣谕很看重你,既然你有事,那就算了吧。”二人正说着呢,王朝恩来了,郭京和他说:“大人,很不巧,文和有事要去江北,这东京传书的差事另差他人吧!”王朝恩假作遗憾:“尹相公这一去,不知何年月日才能得见呀!也是王某缘浅福薄,不能与先生朝夕相共!来呀!”王朝恩一声喊,跟在他后边的管家应声过来了,“去取十两纹银,送与尹相公,以作程仪。”“遵命!”程仪,是赠给行人的礼物。也就是拿十两银子,给乐和当路费。乐和明白,这是王朝恩最后的施舍,那意思就是说,给你十两银子,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以后哇,见不见的吧!委婉地打发自己走哇!管家拿来银子,交给乐和,乐和没客气,立刻揣袖子里了,不要白不要啊!他辞别王朝恩和郭京,离开宣谕府。郭京心中暗喜:“这位总算走了,再也不碍眼了,下一步,可以放开手做事了。”
第二天一早,郭京叫上汪五狗,领着一队军兵赶到雨花台,问明白花家的住处,破门而入,见到花荣的妻子、妹妹和儿子,不由分说,一块儿给绑上了。郭京说:“奉圣旨,着王宣谕捉拿梁山泊余党,押赴东京,不得迟延!”花荣夫人开口分辩,谁听她的呀,军兵拉着三个人就走。家人、仆妇和左右四邻听说是奉圣旨拿人,谁也不敢上前,都远远地躲了起来。郭京让军兵把花家母子三人扶上三匹马,带到了王朝恩饮虹桥的别墅中,锁在东楼之上。那位说了,王朝恩怎么这么大权力呀?还能调动军队抓人?原来啊,他官职全称叫宣谕使,这宣谕使起初本是管着宣谕朝廷旨意的,事毕罢职。后来,都干预地方军政,这权力就大了。书归正传。花家母子被关在东楼,过了一会儿,郭京陪着王朝恩走上楼来,王朝恩一看三个人还绑着呢,脸一沉,吩咐人:“快与夫人、公子松绑!”军兵给三个人松了绑,王朝恩满脸堆笑,冲着花荣的夫人和妹妹深深一揖。郭京和她们说:“这位是宣谕大人,因奉旨捉拿梁山泊党人,押解入京,家属俱入官为奴。无奈之下,多有得罪,实非宣谕大人本意。不过,要想不解去东京,也非是不能,若夫人肯通融,在下有一个极妙的办法。”花夫人此时是花容不整,满面泪痕。她和郭京说:“先夫不幸亡故,孤儿、寡母苦守在家,与旧日梁山诸人绝无往来,朝廷何故又来追拿?大人既是奉旨,又有何法可以解此危难呢?”郭京一笑:“夫人,宣谕大人少年风流,为人宽厚,只需夫人出一辨本,说花、秦二位将军早已亡故,你们不曾与阮小七、李应等往来,那么妻儿老小自应免议。况有少宰太老爷在朝作主,更是确保无虞。如今宣谕夫人新亡,正室犹虚。夫人膝下有公子,坚心守志,就不必多说了。那秦夫人青春年少,又无子嗣,岂可耽误芳华。不如由在下做媒,嫁与宣谕,做正室夫人。这样呢,夫人与公子也可同居衙内,公子潜心读书,以求取功名,岂不是两全其美吗?”郭京所说的辨本,就是辨明事由的奏章。没等花夫人答话,花荣的妹妹秦夫人听完,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哼!常言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我虽为女流,也颇知大义,海枯石烂,自守其志,岂可做猪狗之行!既是奉旨入官,起解就是了,何故妄生枝节!朝廷命妇岂可强占!甘心受死,绝不受辱,不必多言!”秦夫人说她是朝廷命妇?啊,花荣、秦明都是被授予官职的,他们的夫人当然是朝廷命妇了。秦夫人一席话,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义正辞严、令人肃然!王朝恩虽然好色,但见秦夫人说得如此决烈,知道不好相强,他一言不发,走下楼去。郭京随后跟出来,他心有不甘,回头恫吓二位夫人:“不听良言,悔之晚矣!”说完,也下了楼,命人锁闭楼门,不许放三个人出来。
王朝恩、郭京走了之后,花夫人说:“我二人立志守节,不料却遭此变,就是拼上一死,也不能被解去京城丢丑受辱!”秦夫人劝她:“这帮贼子,心思在我身上,逼急了,我自缢一死,他们也就不再难为嫂嫂和侄儿了。”花夫人一听,急了:“要死一块儿死,我母子怎能坐视你自尽呢!”花公子在旁边儿听姑嫂二人说完,接过话茬儿:“母亲、姑姑先不必言死。孩儿细细想来,他们说奉旨拿人是假!”他这话一出口,二位夫人都愣了:“此话怎么讲?”“咱们前日不该到万柳庄!我想必是在万柳庄,王宣谕看到姑姑,起了邪念。昨日我练弹弓回来,路上碰到刚才那个捉我们的人,他知道我姓花,又问咱家住何处。由他今日保媒来看,他们是早有预谋。”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听公子一说,姑嫂二人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