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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痛快的哭

爸爸一片茫然的站在原地,他发现身边的熟人们都开始拼命的跑了起来,他不知所措,压根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开始了。

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人群开始奔跑,但是刚刚跑出一百多米,爸爸就大吃一惊!他发现自己有疲劳的迹象!原先来到这个梦里,不管做什么,跑、跳,总之怎么运动都不会感到疲劳,而现在,爸爸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开始累了!这是多么熟悉的感觉,这是已经三十八岁的自己遇到的越来越多的困境,他明显感到力不从心。

奔跑的队伍渐渐的拉长了,爸爸渐渐落在了队伍的中间偏后,其实相比起一般人,爸爸还是有一定的底子的,十几、二十岁的时候,爸爸一直很喜欢踢球,工作了以后,各种杂事缠身,慢慢的踢的少了。虽然一直不抽烟,但是大量的应酬却不得不喝酒,长此以往,再加上锻炼的越来越少,爸爸的身体素质下降了不少,他觉得离当年球场上的那个“跑不死”的自己是越来越遥远了。

渐渐的,爸爸感到呼吸越来越沉重,他感到腹部一阵阵的疼痛——好吧,除了疲劳,痛觉也恢复了,下一步是不是该感到饥饿了?他的步伐渐渐的慢了下来,想停下来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知道,和自己从前参加过的长跑一样,只要停下来一次,就很难再保持眼前的速度了,而且后面只会越来越跑不动了。

终于,自己的身体先于思想而放弃了,爸爸停了下来,深深的弯下了腰,双手撑着膝盖,痛苦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看到自己的汗水大滴大滴的落在了脚下,很快变成了一滩。

忽然有人拍了拍爸爸的肩膀,爸爸艰难的转过了头,是自己高三的班主任!爸爸在高三的时候,学校为他们班更换了班主任,这位班主任那时已经六十多岁了,因为水平高,被学校悄悄返聘了回来。他是位慈祥的老人,不知为什么,对调皮出了名的爸爸却一直很好。

爸爸那时学习成绩不是一般的差!而正是这位班主任,一直没有放弃这个别的老师嘴里顽劣成性的差下生,他对爸爸可谓真的是有着知遇之恩!也正是遇到了这位老先生,爸爸才迷途知返一般的开始玩儿命复习,最后的高考成绩,爸爸居然从倒数一直冲到了年级第四!

班主任和从前一样,扶了扶厚厚的眼睛,笑眯眯的对爸爸说:“可不要停下哦!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定要坚持下去啊!”听到了班主任这番熟悉而又温暖的话语,爸爸顿时泪如雨下。

刚上高三时,爸爸根本不想学习,他迷恋足球到了疯狂的程度。有一次爸爸和他的球友们逃自习去踢球,刚好被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后来教导主任和爸爸谈心,结果话不投机,变成了怒斥。

教导主任质问爸爸“你这样踢球,难道将来准备进国家队吗?”当时的爸爸听到了这句话后,居然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教导主任当场没气晕过去……

高三那年,只有这位班主任,真心的关心着所有老师都嗤之以鼻的爸爸,引导着倔强的爸爸,终于在一年的时间里,帮助爸爸创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那时,每当爸爸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每当爸爸动摇了想放弃的时候,班主任对爸爸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可不要停下哦!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所有这些奇异的感情在爸爸的心里剧烈的翻滚着,各种回忆和各种情感同时交至在一起,发生着无法描述的化学反应,爸爸止不住的哽咽着、抽泣着,泪水夹杂着汗水,一起滴落在了脚下的地面上。

在这段漫长而又孤寂的旅程里,爸爸已经遇到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他心里一直在咬牙坚持着,仍然一直把自己当成是那个现实中精明强干的,能独当一面的强者。唯独在现在,遇到了当年的那位亲爱的老师,爸爸突然觉得自己又变回了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需要温暖,需要拥抱,需要被保护的孩子。

在这个梦里,长久以来一直被深深压抑着的脆弱的情感,在此刻一下子得到了彻底爆发,爸爸哭的很痛快。在哭声和泪水里,爸爸忽然感到自己疲惫的身体里涌现出了一股新的力量,似乎也是种熟悉的力量,这力量曾经帮助自己在被全世界怀疑的时候,考上了大学;这力量一直在帮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一直在帮助自己寻求着改变。

爸爸直起身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几乎被甩在了队伍的最后!他咬紧了牙关,重新迈开大步,追赶了起来,身体依然是疲惫至极,腹部也还不时的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但是,这些,已经再也无法阻止他了。

爸爸一下子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再害怕了,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这样的奔跑,他也不会去想自己什么时候停下来,他觉得自己又拥有了无限的可能,又充满了无穷的希望!

一直跑下去!只要跑下去,只要坚持,自己就一定能行!不知不觉中,爸爸又变成了往日那个充满朝气的追风少年,他跑啊跑啊,好像真的就要追上了曾经的自己。

渐渐的,他追上了大部队,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唤醒了他的一段回忆,这里面有欢笑,有悲伤,还有许多的痛。

爸爸没有再犹豫,他一直在跑,尽管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他超越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这一段路程,就像是把自己的成长之路又走了一遍,以至于爸爸脸上的泪痕始终没有干过。

伴随着奔跑,爸爸的心情跌宕起伏,他几乎彻底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他三十八岁的人生里似乎没有这样专注过,他的目标单纯而又简单,他只想再看看下一个人是谁!像拼图一样,爸爸把自己所有的经历几乎都回忆了起来,他心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奇异的情感,时而哭,时而笑,一会儿笑着哭,一会儿又哭着笑。

应该是跑了很久很久吧,爸爸已经把大部分的人都甩在了身后,他可以看见前方似乎还有两个人。爸爸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也有两个人。

爸爸仔细的检索着这一路来的回忆,他回想着自己追上的每一个人,慢慢的,他想起来了,他还一直没有追上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爸爸又加快了速度,向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追去。他依稀记得,小的时候,自己的父亲高大健壮,是个非常有精神的人,自己的母亲美丽善良,是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爸爸暗暗的对自己说,一定要追上他们!

正跑着,爸爸看到前面有个人慢了下来,越来越慢,离自己也越来越近,爸爸看清楚了,是自己的母亲!而正在这时,爸爸听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他回头一看,是自己的两名从前公司的同事,爸爸记得自己刚才超越了他俩。

这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爸爸看的清清楚楚,其中一人身上在冒烟!爸爸的第一反应是这人身上着火了,自己要去救他!

正当他要返身去救人的时候,自己的手却被猛的拽住了。是自己的母亲!

“孩子,你要先学会保护自己!”母亲不由分说的拉起他又跑了起来,他忍不住的回头看,只见那名冒烟的同事化作了几缕青烟,凭空的消失了!

“黑色竞技场的规则就是不断的淘汰,‘他’被淘汰了,和其他人一样!”母亲边跑边说,“谁落到最后谁就会被淘汰!”

爸爸瞬间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因为他看到了身后的另一名同事也开始冒烟了!

爸爸突然变的异常镇静,他冷静的看着那人一点点的全部变成了烟,他发现自己身上似乎也开始冒烟了!一瞬间,所有的回忆变成了一条发光的路,爸爸发现自己似乎堕入了逆流的时间长河,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变小,自己,正在回到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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