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位先生,你是凌杉的家属吗?”急救室的门推开了,医生带着白色口罩走到尤里面前,手里拿着一份资料。
听见声音,尤里转过头去。又在看见那身白大褂的一瞬间,心开始急促的跳动。
“我是。”他对上医生的视线,医生带着的口罩,猜测不到情绪,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
医生也看向了他,打量起他。
尤里只是一直注视着医生,像是等待上帝圣谕的信徒,他甚至就要脱口而出,叫医生不要告诉他答案。
就凭他那么多年待在黑帮的经验,那颗子弹即使不正中男孩的心脏……也至少不会离心脏太远。
很高的可能,男孩会死……非常高……
医生张了张嘴,咳嗽了两声,似乎尽量放轻了语调:“你是尤里先生吧,那个男孩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请你先别激动,子弹距离他的心脏只有几公分,按照一直以来的惯例,他应该已经走了。”
尤里捏住椅子的扶手,心跳声更快了。
医生低下头,接着说:“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着。只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目前恐怕是植物人了。这明明和成为植物人的损伤不一样,但是他的确没有了意识。”
尤里睁大眼睛,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但腿上的剧痛蔓延上来,提醒了他自己也受伤了。他垂下眼,掩饰眼底复杂的感情,慢慢坐回去。
即使早就知道了结果不会太好,但当臆想的事实就这样摊开摆在面前时,他还是无法接受,不敢相信……事情居然简单的不可思议,居然真的和自己的思想重叠起来。
只是这种简单的事实,又如地狱中的蜜糖一样。含在嘴里,就是那么一瞬间的甜。你觉得你好像去到了天堂,可再回过神来,眼前还是一样的黑暗。
那个孩子没有死,可是和死……没什么两样了。植物人重新醒来的概率……很低很低。
全乱了,像恶魔在天堂跳舞,像曼珠沙华绽放在白云上。好像什么都不对了,又好像都是对的。
滑轮声传来,在空旷寂静的走廊上异常清晰。急救室出来的移动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只占了床很小的一部分。
尤里撑着医用拐杖慢慢站起来,慢慢的,渐渐的向那张床走去。
白瓷的地面晃过他眼前,可以看见他自己的模样。
一米,两米……三米……近了……
尤里微微抬起头,入眼就是男孩安详的脸。
浓密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形成了扇形的阴影,落在脸上。那张脸还是那么白,现在更加白了。
他凝视着男孩,心里的弦却好像断成了很多截,一下一下狠狠戳着最柔软的地方。
他忍不住伸手抚上男孩的脸,指尖接触柔软的皮肤,心里却一边涌出无限的苦涩。
一点也不痛苦,那么安详的模样。凌杉……你是在快乐吗?快乐替我挡住了那颗原本应该让我致命的子弹,还是在快乐……你让我一直忘不记你了。
是的,我忘不记你了……你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说喜欢我吧。
就因为喜欢我,所以要替我挡住子弹吗?
真是个……笨小孩。
尤里拿开手,移动床被推走了,要把病人送去病房。
尤里看着那床越来越远,医院的灯光还是一样的刺眼。身体冷地僵硬,眼眶却暖的发热,他伸手轻抹眼角,粘上了一滴来不及收回去的眼泪。
那滴泪在光下被折射成美丽的颜色,落在他眼睛里,像宝石一样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