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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路远马亡

夜晚,当余家村内最后一盏灯火熄灭之后,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了月光下。

村东头,一所小小的院落内。

皎洁的月光洒在这个院落里,一个少年的身影悄悄的从自己屋内走出,没有关门,已经有些年月的老旧木门,无论自己的动作再轻,也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他害怕惊动睡眠一直都很浅的母亲。

温凉就这么直直的坐在门槛上,对着院子发呆。

后来,或许是时间久了,他就斜斜的靠在了那里,还是没有睡意。

夜已经很晚了。

在这样静谧的夜晚,有多少跟自己一样睡不着的人?

他们孤独吗?无助吗?

温凉不知道。

少年,总是多梦的。

“还不睡?”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温凉被惊动,望向了右侧。

是母亲。

“嗯,睡不着。”

苏氏披着一件外衣,手中还拎着一件,朝温凉走了过来。

将手中的衣服披在温凉身上,苏氏轻轻的搂过温凉,两人就这么并肩坐在门槛上。

“在想什么呢?”

有母亲在身旁,感到平静了一些的温凉轻轻回道:“没什么啊,就是睡不着。”

“撒谎,从小你就不懂得说谎话,每一次说谎都会被我识破。说吧,到底什么事?”

温凉无奈的笑了一笑,好像还真是这样,不管自己怎么伪装,母亲总能看出自己的心事。

“娘,真的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你的病。”

苏氏轻轻的搂住温凉的肩膀,笑道:“担心什么?放心吧,娘不会有事的,这些天已经好多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娘的身体。娘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最清楚。倒是你,为娘有些担心。”

“担心我?”

“是啊,小凉啊,你今年都十七岁了吧?”

“嗯。”

“是个大小伙了。”

温凉有些诧异的看着母亲,不明白娘亲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苏氏轻轻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小凉啊,娘从来都不怀疑你能不能成为一个仙术师,因为娘了解你的坚持。但是娘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的个人问题。”

“你什么时候帮娘找个儿媳妇啊?”

一霎间,温凉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呀,哪里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如今咱们家也就咱们母子二人了,你若是不自己努力,为娘什么时候才能抱得孙子啊。”

“娘,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了?我不想成亲,我就想跟着娘亲,照顾娘亲。”

说完这句,温凉感到搂着自己肩膀的手松了几分,连忙转过头望向了苏氏。待他看清楚母亲脸上充满了自责的表情后,心底莫名的软了一下。

“娘,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小凉。为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顿了一顿,苏氏继续说道:“为娘一直都知道,是我拖累了你,让你不能安心到外面的世界去。”

“你爹爹这么久都没回过家,娘亲不怪他,因为毕竟还有你陪着娘亲,就算日子苦了点儿,也没什么的。但是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有时候啊,娘就不禁会想多一点儿,觉得啊,若是能够看到你成亲,然后再给娘亲生个大胖小子,那就真的是圆满了。”

“娘……”

“小凉啊,余瘸子家那姑娘的事儿,娘亲也知道,娘知道你心里憋着一股气。说实话,娘亲心里也不舒服,但是没关系,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不是我家小凉配不上那姑娘,而是他们都不懂得你的好。”

“娘……”

“小凉,为娘不想给你压力,不想逼你做些什么选择,但是为娘有些话,需要跟你讲清楚。”

“娘,你说,我听着。”

“你从小的梦想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你一直都想成为一名仙术师,不管是因为不想再被那些势利眼轻视,还是因为你想要成为像你父亲那样的人物,那都是你的梦想。”

“为了这个梦想,你已经努力了十几年,为娘相信,往后的日子你还会继续努力。”

“今天的你,永远都是你以后的日子中最年轻的时刻,而追求梦想,就是要趁年轻。”

“娘不想成为你前进路上的阻力,娘只希望你能在追求梦想的时候,尽早给娘找个儿媳妇,生个孙子,这样一来,娘就很开心了。”

“……”

那一晚,苏氏的话一直不停的在温凉脑海中重复,直到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温凉终于下定了决心。

出村,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不论结果如何,最起码也要带个媳妇回来不是?

做了决定,就需要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温凉都很忙很忙。

给院落里劈来足够很长时间使用的柴火;帮母亲将院子里的水缸全部盛满清水;每天都要进山帮母亲采来草药;教给余庆一些最基本的静心打坐的方法还有《山字经》中可以锻炼体魄的无名拳法;最后又将一些常用的草药制成了标本,附上一些简单的介绍后全部让余庆熟记于心……

苏氏看着忙碌的儿子,虽说有些心疼,但是却没有制止,她知道儿子这是在做一些可以让自己心安,也能让他心安的事情。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这天一早,温凉收拾完毕,背上母亲帮自己整理好的行装,几乎一步三回头地踏上了出村的道路。

余庆默默的跟在温凉身后,出奇的也没有多少话语。

出村的路并不宽阔,但也并非崎岖难行,没有多长时间,两人就来到了即将看不到村子的一个拐角。

停下了脚步,温凉转身看向余庆。

“小庆子,干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凉哥……”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担心凉哥在外面受欺负。你放心吧,凉哥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余庆侧着脑袋想了一下,发现从自己认识凉哥以来,除了被村里人嘴上占点儿便宜以外,其余的好像还真没吃过亏,不禁也就释然。

“凉哥,话虽这么说,但你不也常说人心隔肚皮嘛。外面有那么多人,你自己可要小心点儿,争取早点给俺找个嫂子回来!”

温凉好笑又好气的拍了拍余庆的头,“行了,在家照顾好自己,还有我娘,我教给你的东西,你自己要勤练习。等凉哥回来的时候,就带你去城里,给你找最好的师傅学本事,喝最好的酒,娶最漂亮的媳妇,怎么样?”

“嘿嘿,拉钩!”

“拉钩!”

在这乡间的小路上,两名衣着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少年,小指紧紧地勾在一起,相视一笑,灿烂至极。

我们要有最朴素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

即使明日天寒地冻。

路远,马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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