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点降行玉露,过非传客筑心亭!
致初流懺预问间,世事淋琳各自行!
素衣无梦,梦蝶芬飞,蹉跎岁月绝尽见!
情也好,缘也罢,不过一束茫然!
影中镜,镜中影,谁是信任!
白马掠景,陡年唯识几念定!
输了,蝼蚁尚知惜命!
赢了,还剩多少不甘!
光阴从来只留恨不留人!
行也苦!不行也苦!
世路无行,枯心亦然!
杳杳希音,在山间回传,跛足道姑一杖一步一念诗,微微火光映照,面前一个男子跪坐,怀中抱着一具面目全非、残破不堪的皮囊,孤寂的背影,轻风吹开发丝,露出半侧面容。
“许久不见了,素逝无梦师!”道姑站在男子身后,看清半侧面容,又望向他怀中的残躯,接着说,“离开南昆仑数年,想不到你已由七寸变回常人七尺,你的经历必定精彩无限,知道吗?玉仙门已经灭了!”
面前男子就像没听到一样,久久未回应。
“他是睡着了,还是聋了?”龙画烟问。
“都不是,他从出生以来就没睡着过,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发白日梦了!”
“现在是晚上!”
“白日梦不分日夜!”道姑望向龙画烟,轻轻一笑,“不如我们一窥他之梦境……”
“道……司!”龙画烟打断说,“窥人梦境与揭人隐私有何分别?你不是修道之仙吗?不是应该清心静心诸事不理吗?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不无耻就行!”
“啊?”龙画烟口呆了一下。
“他是不是你的朋友?”道姑指着地上躺着的暮樱问。
“不是朋友,是兄弟!”龙画烟重重答道。
暮樱的睡姿平静,但呼吸偏微,不像正常入睡,更像是神游太虚,龙画烟想起刚才天上出现的另一个暮樱,还有暮樱的话,转身对道姑说,“道司,你是说我兄弟他被利用了,现在被困在他人的梦境之中!”
“不是被利用,而是被帮忙,做火把,难听点也可以说是多管闲事,为免他被梦境所困,注意了,我们要去做窥人梦境的小人!”
道姑将青杖柱地,双手扣诀,四周景象异变。
“太仪两极化三清,四衍五行合六形,七工八面逆九巧,十神百转千万经!”
景物撕扯,时空流转,道姑带着龙画烟在梦中穿越。
一片虚空中,三人正在死决,一妖一魔一圣,其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龙画烟只见到红蓝黄三道光影在乱动,“这速度太夸张了吧!”
“不过如是,现在是已经发生的梦境,要与他们梦境同步只能加速,捡一些重要的时刻!”
时空转换,一片火红的世界,道姑抬起衣袖,遮着龙画烟的视线。
衣袖放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与亽极为相似的巨人,全身裹着一张湿布,站在烟雾中,望着身前三道光聚集,一个男子从小变大,这就是靖蝶惑王与素逝无梦师之初见。
时空再转,火红的悬壁挂着一束金黄飞瀑,镶嵌着零星黑点,随着倾卸而获得生命,在溶入金河一刻化成邪魔,这是连修罗都惧怕的乱邪。
金瀑之下,一个男子分化出三道艳影,挥剑独战群邪,金河两岸跪满了巨大的异形修罗,只有靖蝶惑王飞在半空,为素逝无梦师洒下一阵阵清澈的雨露。
面对源源不绝的乱邪,早已精疲力尽,素逝无梦师身化巨炉,在炉中燃起玉仙门之圣焰离火,接纳金瀑,将乱邪在未入金河前烧杀,溢出纯净的金流,两岸修罗睹了神迹,高声呼喝——“金炉神”。
时空再转,流速放慢,同步梦境。
火红天霾,无尽澈海,一个平静的水面,清澈到失去倒影,仿若无物,水下奇晶异石,一览无遗。三光牵引,一艘莲瓣巨船驶来,靖蝶惑王侧身半躺,风情无限,搂住怀中的无梦师,胸前捂着一只不安份的手。
远方,水天一线之间,卷起一个巨大的旋涡,倒盖在水面,将澈海吸向天际,莲瓣来到旋涡边沿,三光回返,靖蝶惑王展翅高飞,不舍远望,目送莲瓣卷入天涡。
“无梦,你不能留在冥狱,就如同我不能进入人间,并非冥狱容不下人类,人间容不下修罗,而是你带来的圣焰离火,与三离狱火太相似,甚至比狱火更强,这也是我们能相处的原因,若你强留冥狱,金炉神是人类的身份迟早被揭穿,这里的一切会将你炼为历鬼,我才冒险用幻术掩护,将你从涤水天涡送走,这三道艳魂是你所救,已经属你为主,这是金炉神的标签,带着他们离开吧;至于我,旖族传承着三离狱火的艳丽,我身为族皇,身怀着旖族的一切,一旦擅离,旖族的美丽会从此消失,族人再化恶修罗,与灭族无异。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倍伴,百年来最美好的时刻,我对你未完成的承诺,你曾说过,失眠困你整整六百年,只有这次枕着我的胸你才能入眠,终有一天,你的蝴蝶——靖蝶惑王,会在人间出现,我的胸脯将为你做靠枕千万年!记住这个约定,等我!我们在人间再会!”
一声声深情离别,化作一字字卷入天涡,直到天涡消失,靖蝶惑王才随风而去。
忽然,梭音嗡鸣,天涡再现,一道浅黄剑影牵引粉白莲瓣从天涡降下。
莲瓣巨船中,无梦师侧身半躺,怀中的亽已从魔躯逐渐恢复修罗体,搭着一只不安分的手,艳魂三光不断流向亽的身体;边沿,一个手掌大小的身影背对,暮樱挺立眺望,无尽天水的澈海,让他感到一阵温暖,似乎凉雅就在他的身边。
“好一场令人感涕零泪的生离活别!”暮樱转回身,对着比自己大百倍的身影说道,“想不到传说的神魔死地——冥狱,竟然有这般清圣的地方!”
无梦师闭着眼答道,“奇景异域,人间算一个,只要是存在就有正邪,九重天上的雷鬼,十八层地狱下的地藏王,冥狱中的蝴蝶!”
“你觉得她真是你等待的蝴蝶吗?”暮樱问。
“是!”
“凭什么?”
“凭手感!”说着,无梦师不安分的手更加不安分起来。
“咳咳!”暮樱咳了两声,再次转身望向澈海,“朋友,不对……该称你前前前辈!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但说无妨!”
“刚才的梦境中的靖蝶惑王,才是你要等待的蝴蝶吧!”
“是!”
“那请你庄重一下,放开那只不安分的手!”
“为何?”
暮樱加重语气说,“因为你怀中这位姑娘她叫亽,从她与枯忍残王的对话可知,她是旖族的公主,她称靖蝶惑王为母皇,你曾与靖蝶惑王相处,她会不会是你与靖蝶惑王的女儿!”
“母债女还,又有何妨?”
“荒谬!”暮樱一甩衣袖,莲瓣起伏,澈海荡起涟漪。
“我说说而已!你不用如此反应!”
“纲理伦常岂能如此玩笑!”
“你记得方才纳尽狱火挥斩的那一剑吗?”
“那是你的一剑!”
“重要吗?旖族的一切来自狱火的艳丽,也包括记忆!她是不是蝴蝶我再清楚不过!只不过重生让她样貌稍改,记忆暂忘!”
“那么说,关于旖族的一切你已无所不知?”
“没那么厉害,只有小蝴蝶的记忆,你想听我告诉你也无妨!”
暮樱抬手摆摆说,“我没兴趣!”
“我有兴趣!”
忽然,天传破空一语,沉音回荡,“金炉神,虚伪的人类,你还有脸回到冥狱?死亡的滋味将为你而漫延,这一次再无靖蝶惑王!”
天涡化为枯忍残王身影,手一挥,唤出一群血红飞鸥,这不是飞鸥,是异变的乱邪,张着鬼牙大口,如澈海上一袭红潮,铺天盖地。
“枯忍残王?前前前辈!你做恶梦了!”暮樱上闭眼说。
“错了,这不是梦,晚晚晚辈,愣神做什么?逃命啊!”
无梦师望了一眼红潮,立即翻身伏在亽的胸前,身体缩小,亽媚眼一睁,展翅高飞,消失在天际。
“为什么……”
话未说完,暮樱脚下莲瓣片片裂开,本想踏水而行,但脚下的水面仿佛无实体之感,随着樱瓣不断下沉,直至水底。
不是梦吗?漂之不起,触之无感,最奇异的是不但能呼吸,还能开口说话,不是梦境又是什么?真正的虚空弱水吗?
暮樱举起手指夹住一片莲瓣碎片,化回流芳樱羽扇,仰望水面,枯忍残王与红潮已不在,只剩一阵回音。
“晚晚晚辈,剩下的路由我自己行便可,冥狱凶险难料,澈海是唯一清净的地方,你先回去吧,护送之恩来日再谢!”
“回去?怎么回?”
“你睡着了,便能回去了!”回音渐渐远去。
“睡觉!现在这个时候还能睡着吗?好深的坑!”暮樱埋怨了一句。
“这阵红潮来得快,去得更快,也未曾在梦境回忆过,前辈说现在不是梦境,难道现在是真正冥狱,我们只是魂游而已,那这个枯忍残王也许就是枯忍残王留冥狱那部分了,前辈的能耐可以在冥狱封神,他的安危不用担心,只要我不离开澈海,自引麻烦就行了,可是现在一丝丝困意也没,难得来到澈海这个清圣宝地,不如探秘一番,等走累了,困了,自然能回去,也不枉这一行!”
暮樱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浏览水下风光,步步踏向未知的水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