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东校?教导室——————————————河童时08:42———
“那是…..啥?这是要干啥?”
昭一盯着少女手上那泛着淡蓝色荧光的注射器,眼神警惕地游走在面前那两个带着不怀好意笑容的妖怪之间——一只天狗,一只河童。大清早,在计划开始之前被叫到这办公室,昭一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复杂的说明就免了,反正你也听不懂——总之这名为T病毒的东西是会让你作为人类各方面机能都上升一个档次的东西。怎么说呢,接下来的环境相信也能够很好应对吧。”那蓝色双马尾的河童笑着说道,同时将针管提起来晃了晃。
“但是感冒还是没法抵抗的。”人畜无害状的天狗也笑着说道。
昭一默默后退了一步:“呃……那听起来有点像抄袭的名字是怎么回事?不治感冒发烧那还有用吗?呐,我没有别的选择咯?”
“没关系,就算打了这个你也还是人类哦,大概。”河城荷取向前逼近。
“嘛,酒井老师,像个男子汉一样变强壮吧,反正又不会改变种族,大概。”白帝白蜥向前逼近。
“那个,我有最后一个要求——咱能静脉注射么?”
两幅越发鬼畜的笑容让昭一深刻地意识到:妖怪果然还是好可怕。
湛蓝的天空下,宽阔整洁的校园,响起一声难以察觉的惨叫。
——————新东校?校门——————————————河童时09:20——
新东校的校门口,乌压压聚集着一帮人。【妖?B班】的所有成员,带着各自的行李,三五成群,略显兴奋地聊着天。那副场景,和日本任何一所学校的学生准备修学旅行时在校门口等巴士的样子如出一辙,不过,阵仗更加宏大:
图书馆管理员:传闻中的七曜圣,在给小恶魔三姐妹中的大姐做着临行前的叮嘱,想必是“看好你的妹妹们”之类的话吧;而二姐正在和身着旗袍胸很大的门番以拳交心,拳拳相抵之间心意已经传达,习武之人的境界不是魔法使可以比拟的;而门番的另一只手则举着一把阳伞,伞下,最小的小恶魔妹妹正在接受红魔馆二小姐的鉴别礼——这一家平日玩得最不合乎常理的两个存在,此刻颇有点皇家出行的意味,也不知道唱得哪一出。
一边,另一个大家庭可以说是全员出动:命莲寺从主持到扫地僧全都围在村纱水蜜旁边,就像七大姑八大姨一样不断嘱咐着诸如“要好好吃饭”,“不要和陌生人随便玩弹幕”云云。圣人圣白莲嘴里一边叨叨唠唠,一边还不时动动村纱水蜜的发帘和衣领,再不就是往那已经满到快溢出来的行李里再塞几件换洗衣服——船长的脸已经红到快要爆炸了,土蜘蛛则在一旁乐得快要憋出眼泪。
不过要说送行人数最多最壮观的,竟然是秋姐妹。人间之里生产合作社【御神统】的几乎所有农民都来了,大约七八十人将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众人的中心自然是他们所信奉的丰收之神,或者说现在的实际管理人:秋穰子。热情的乡亲们拉来的几大车瓜果蔬菜想必是不能带走的,然而,秋穰子还是尽可能地把能装上的食物顶在了自己的帽子上,看上去和什么热带国家的传统民俗一样;另外一个二十多人左右的送行队伍则是秋静叶的【BL同好会】,社员们纷纷带来进行准备的腐本以便她们的神明大人在未来的日子里能有足够的精神食粮。秋静叶慌慌张张地挥着手,不知道该不该接过那些爱意满满的BL本——倒是赤蛮奇一把接过那些杂志,硬生生地将秋静叶整个转过来揣进她背后的包里,塞不下的就全扔进了自己的拉杆箱。
其他妖怪,像是河童三姐妹正在最后一遍核查着自己需要在地底购买的研究原料清单;黑谷山女和琪斯美正在向梅蒂欣以及周围的妖怪介绍着地底的风景名胜。值得一提的是地底出身的琪斯美并没有带什么行李,反倒是移居至妖怪之山的土蜘蛛带了一大堆纪念品和土特产,说是要带回去给地底的亲戚们。而班长蕾迪正在帮今泉影狼翻腾行李,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终于从背包的外层里抽出一把梳子,两人相视一笑。
唯一形单影只的,那个本应该具有最强存在感的少女,孤零零地靠在校门的一边,眼神不安地看着地面上的缝隙里夹杂着的小草。比起其他女孩的大包小包或者手提箱,她只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兜子,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私人物品”。
想来也是自然,天邪鬼,并不具备融入集体的能力。
“啊,来了来了——酒井老师——!”
妖怪之间响起一声呼喊,今泉影狼站起身来举着胳膊,手里依然攥着自己的梳子,开心地挥舞着——和大家一起旅行,对于这个初来乍到的狼人少女来说充满了初体验的兴奋和期待。
“哦,来了——都到齐了吗——卧槽这么多人?”
昭一抚了抚自己的领带,握了握手里的黑色皮包——然后,动手拉紧了绕在脖子上的围巾,精确地和人群中那双冰凉的眼睛对上了视线。雪女稍稍睁大了眼眸,然后像是有些闹别扭一样看向了一边,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老师的围巾好漂亮~!”小恶魔里最小那只一下抓住了重点,开心地指着昭一叫着。
“喂老师带什么围巾啊,看着就好热诶!”于是就有妖怪问了出来。
“嘛嘛,一会儿要飞行的话老师我还是扛不住的啊,再说地底听说湿气重——以后老师都会围着这个了,无视掉吧~”
重新面向自己的班级,昭一拍了拍手:“好的,那我就不点名了——首先,很抱歉老师病了那么久,呀——说起来老是来这里之前还是身在冬天呢,季节变化太快,我这人类的身子也是闹不住啊,呃,不说这个,”他忽然觉得屁股隐隐作痛,“感谢各位同学这么关心我还来看病——我真是(泣)—呃——那么,想必白帝主任也和大家说了,从今天开始……”
想起自己要进行的话题,以及之后要面对的问题——昭一的脸控制不住地拉了下来。
“喂老师脸很难看啊!”
“振作啊!还没去就怂了吗喂!”
土蜘蛛和梅蒂欣的吐槽引起少女们一阵哄笑,也让昭一尴尬地挠了挠鼻头。
“嘛,从今天开始呢——【妖?B班】就要全面开始为期两个月的地底合宿了——虽然开学到现在老师也没有教过你们什么东西,不过以此为契机,说不定能够在幻想乡问题最突出的地方让大家有所感悟——总之我希望大家做到以下几点,也算是老师的一点小建议——第一:虽然是以组为单位,但是既然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希望你们和睦相处;第二:既然是在地底,我们就要进好自己的本分,不给接待我们的妖怪添麻烦才是;第三——请大家好好享受这次合宿吧,以上。”
昭一摊开两只手,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呼出,扫视着自己的学生们。
“我宣布:地底合宿,现在正式开始——大家出发吧。先到第一个汇合点:博丽神宫北门集合。”
“是——”
充满精神和跃跃欲试的活力,妖怪们一个个起飞,向着来送行的人挥着手——只有村纱水蜜是气急败坏地一脚把圣白莲踹了下去——然后向着学校的东偏北的方向笔直地飞去。
“你怎么办?贫乏教师?”蕾迪自然没有行动,转头问着昭一。
“没事,你先去吧蕾迪,到那以后组织一下她们,叫大家别乱跑,”昭一摆摆手,然后,将视线落在抬着头的鬼人正邪身上,“正邪会带我过去的——呐,是吧,正邪?”
天邪鬼像是打了个机灵,猛地转过头:“诶?!”
蕾迪看了天邪鬼一眼,后者似乎没注意到对方那蕴含着某种杀意的眼神,于是雪女也没有多说,拎起自己的行李腾空远去了。
看着雪女渐渐变小的身影,昭一有些麻烦地苦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天邪鬼出了口气:“我知道,对你来说想要和大家打成一片还需要时间,不过在我的班里这不是问题——起初我还是很害怕妖怪的,当然现在也…….不过渐渐我明白,这不是身为人类的我需要担心的问题,因为妖怪是可以接受妖怪的——所以,即便我没有办法获得她们的信任,你是可以的。”
正邪看着昭一的眼神,渐渐变成了困惑。
“那是,什么意思?”
“你熟悉的那个主任——白帝先生曾经说过,‘在幻想乡,太不把妖怪当妖怪,太把妖怪当妖怪,都不可取’,虽然花了点时间,我也渐渐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走近女孩的身边,昭一从大衣内侧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她,“真羡慕你啊,能够在这样一个世界打拼,从主任那里了解过你的事后就更佩服你了。不过……我既不是‘强者’,也不是‘弱者’,而是单纯的局外人呢。不论多麽努力,早晚有一天我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所以我不能够在这里留下决定性的回忆。但是你可以,决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是你的自由不是吗?‘天邪鬼永远都交不了朋友’?谁说的,我可不信这个邪。”
“这是……钱?”
交出的信封里,有整整十张八云紫大妖怪的高清素颜人头——也就是说有10万円。
“天狗帮助人的方式反正就是塞钱啦,虽然我也想像他那样阔气但——倒霉的是老师身欠巨款,实在是有心无力啊,”昭一单纯地咧着嘴,却没啥笑意,提起欠款是他永远的痛,“所以老师能帮你的,大概也就是给你这个班级,以及教你在新的规则下生活下去的常识了吧。不管是要继续下克上的道路也好,还是要走别的路也好,对于天邪鬼来说,难道会是很难的事吗?”
天邪鬼并没有抬起头,但她笑了起来。
“哦呀哦呀,看来我还真是被看扁了啊…….居然沦落到要被天狗来同情嘛,真是……哈哈……多管闲事的家伙们…..”
虽然还想说点什么,只是等到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色就已经完全颠倒了。离地瞬间有了数百米,耳边的风也立刻呼啸起来——前一刻的对话被强行结束,鬼人正邪带着老师飞向了预定的方向。
“不管那么多了!不就是上学么?!不就是新规则么?!就算要去遵守,老娘也一定要在最后将一切翻转过来,用你们的规则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给我看好了!幻想乡的强者们!!”爽朗的嘶吼,想要宣泄掉一切的阴霾,在昭一看不见的地方,风中的天邪鬼迎着绚烂的阳光举起拳头,手里死死攥着那些钞票,“天邪鬼要复活了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嘛,虽然和预期有点出入,不过发泄一下也是好的——昭一这样想着,考虑是不是得先打断她一下,然后回去捡一下两个人落下的行李。
————新东校?教导室——————————————河童时15:22———
“那还真是挺混乱的……我这样的去了真的能有什么作用么?”
昭一皱着眉,听了白帝白蜥对于地底的概况介绍和商务环境,对于自己的前景深感不安。
“行的!一定没问题的!”古名地恋激动地甩着身上的那些绳线,啪啪地打着昭一的脸,“我有这样的预感!”
“虽然古名地小姐的预感一向很准,不过,我想让你去是有原因的——还记得我说过:希望你帮我创造‘钞票恋的世界’的事情么?”天狗,白帝白蜥坐在办公桌之后,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看上去神圣又肃穆。
昭一点了点头,那个名词虽然只听过一遍,但总觉得早已在何处听过一般令人无法忘怀。
“地底可以说是整个幻想乡最落后和凶险的敌方——不过我不是说那里的表象,我是指那里所隐藏的,潜在的东西,”白帝将手头的资料推到一边,附身看着昭一,“不论是野心也好,恶意也好,不见光的东西埋得久了虽然会隐藏起来,但一旦有所契机,就会表现出比任何明显的‘恶’更加强大的破坏力——我说的是足以摧毁整个新秩序,乃至幻想乡的力量——所以稳住那里,才显得尤为重要。”
“我还是不明白你渴望‘钞票恋’的意义——我是说如果单纯理解为拜金主义的话,那样的世界真的好么?”昭一提出一个一直以来的疑问,却觉得自己的问题似乎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白帝点了点头,答案居然是肯定的。
“好的,当然是好的——比起茹毛饮血来说,圈养牲畜进行有节制的宰杀是好的;比起奴役来说,实施契约制度是好的——对于这个幻想乡来说,即便是‘拜金主义’都显得有些难得可贵了,为了产生这个现象,这个世界等了几百年——不,或许是上千年吧”
“为什么,要追求这样的东西呢?”昭一不解,继续追问着。
天狗顿了顿,然后平静地回答:“那,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酒井老师。”
扬着眉头点了点头,反正天狗瞒着自己的事也不是一点两点,昭一知道自己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毕竟自己局外人的身份,并没有,也不会有所改变。
起身,准备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昭一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只是一瞬,他没有来得及去品味那淡漠在空气中的,方才的异样是什么,只是回过神来看着天狗:整洁的办公桌,堆放着一摞摞的文件,而那之后,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执笔在写着什么。阳光将一切照成了一副考究的电影画面,一个精明人,一个比起教育工作者更像是生意人的策划师,正在卖通工作。昭一并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说起来,除了名字和天狗的身份,他对他一无所知——而此刻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去了解,而这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好奇心来自于一个错觉:
就好像关上这扇门,那身影并不是消失在了门缝间,而是将永远消失在昭一的视线里。
昭一愣住了。
“怎么了么?还有什么事?”
“没,没有了。”
白帝白蜥看向昭一,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而是继续回到了工作上。
“啊,那再见了白帝主任——两个月后见。”
“嗯嗯,再见。”
天狗的道别很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