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铭和大壮回到了许家村,今天是腊月二十七,大后天就是除夕了,整个村子都忙碌了起来,至于那些小孩,他们现在比大人还要忙,整天赶作业,毕竟林铭去县城前给他们布置的寒假作业可不少啊,为了可以过一个好年不得不快点写作业。
林铭好几年没有看过春晚了,以前被烦人的老爹拖着看,当时觉得春晚好无聊,好做作,但是现在却觉得春晚真的很好看,或许是时光让眼睛变得宽容。
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林铭架好了锅盖一样的电视卫星接收器,村里人大多数人没见过电视,当林铭打开电视机的时候把村里老人吓了一跳,好个家伙,竟然还会叫。
林铭今年准备将周围村子的父老乡亲都请到许家村团年,那些学生很听林铭的话,帮着林铭宣传,今天才腊月二十七,村里就来了不少周围村子的人赶过来帮忙,大家伙一起忙活,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
今天大年三十,一大早林铭就起床忙事了。在村口的大坝子上搭了一个台子,村里有不少人问林铭这是干什么,搭个台子,还不如多放两张桌子,林铭神神秘秘的对他们一笑,只是说有大用。
忙着忙着就到了晚上,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空气中飘散着土地的芬芳,虽然有阵阵寒风,但是完全阻挡不了乡亲们的热情。
宽阔的坝子里密密麻麻的搭放了近百张桌子,座无虚席,还有人站着,周围村子的人和许家村的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过年的气氛将大山给温暖了,以至于山风都不再呼啸。
林铭气场十足的走上了今早搭好的台子,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父老乡亲们,静一静,我林铭有几句话要说,希望给位乡亲卖我林铭一个面子。”
不一会整个坝子就安静了下来,这十里八方的人都认识林铭,因为林铭是着周围所有学生的老师,大家都很尊敬他,林铭一说话大家就安静了下来,就连手里的筷子都放了下来。
林铭见坝子安静了下来,望着这些淳朴的村民,神色平静的说道:“乡亲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许家村要通公路了,以后大家再也不用担心粮食卖不出去了,为了报答三年来各位父老乡亲对我的照顾,修路的钱由我林铭一人承担,大家只出力气就行,估计大年初九我们就得动工了。”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坝子再次喧闹起来,这时有一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大声对林铭说道:“林老师,我们已经欠你很多了,你对这群娃的好,大家伙都看在眼里,这钱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出咯,大家说是不是啊。”中年男人的话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大家齐声说道:“对啊,这钱一定不能由林老师一个人出。”
林铭见此心里一阵暖流流过,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这样受这么多人尊敬过,林铭强行抑制住自己快要流下来的眼泪,对着大伙说道:“乡亲们,林铭欠你们一条命,要不是你们当初收留我,可能我已经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林铭自问还是有一点积蓄的,给村里修路完全不成问题,大伙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坝子里再次沸腾了,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筹款,山里人都不富裕,一家人能拿出几百元钱不容易,毕竟山里人一年才挣两三千块钱。
坝子里的人很有默契的聚到了一起,商量着事情,林铭见此大声的说道:“乡亲们,乡亲们!”尽管林铭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大喊,却没有人回应他。
无奈的林铭只好跑下台去,赶到了离台子不远处煮饭做菜的地方,拿起烧火棍和烧水用的大锅,冲回了台上,此刻整个坝子还是那么喧闹,林铭拿起烧火棍对着大锅猛敲了一下,“咚”的一声大响,林铭见现场还是有些杂乱,又敲了几下。
终于,大家伙被林铭给吸引住了,坝子也恢复了安静,林铭放下了已经被敲破的大锅,抬手虚压了一下,示意大家不要说话,然后卯足劲说道:“大家不要再说了,钱我已经交给了施工队,就算你们筹好钱,我也是不会要的,要么我出钱修路,要么就不修,别无他选。”
这时大壮出来给林铭解围了,大壮沉声说道:“大家伙不要说了,既然林老师已经决定了,我们就不要勉强他,我们尊敬林老师就应该尊敬他的决定。”
有了大壮的支持,林铭也有了底气,神情复杂的看着台下的乡亲,台下的人也饱含深情的看着林铭。这时,几个年轻人给林铭跪了下来,这着实将林铭吓了一跳。
有了这几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林铭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顺着他坚毅的脸庞流了下来。忽然,林铭毫无征兆的跪了下来,对着下面的人磕了三个响头,带着哭腔说道:“林铭谢谢大家成全,大家都起来吧,你们不欠我林铭什么。”
说完那些跪着的年轻人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林铭见他们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对着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
林铭抹了一把眼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对着台下的人们说道:“大家不要哭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希望大家听后不要闹,安静的听我说完,好吗。”
台下传了异口同声的说道:“好!”林铭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咱们村不仅通公路了,并且咱们村的学校将会迎来新老师,以后孩子们的学习会更上一层楼了。”
现场安静的几秒钟,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那些学生激动得抱在了一起,短暂的兴奋过后有人发现了问题。
一位住在隔壁村的学生家长站起来向林铭问道:“林老师,这请老师的钱可不能让你出了,公路修通了,大家生活就会变好,这些钱我们拿得出来。”周围的人也附和着说道:“对啊,林老师,这钱我们出,不然我就不让我家的娃读书了。”
林铭的心里暖暖的,像是有热流流过一样,被人尊敬爱戴的感觉真好啊。林铭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伙不用给钱,这是政府给我们安排的,费用由政府承担。”
听林铭这样一说,大家伙松了一口气,台下的人开始议论起来,这时有人开口发言了:“大家伙的,新老师来了,咱们可得把这学校好好的翻修一遍,不然新老师都被我们学校的这副穷样给吓跑了,哈哈。”
周围的人听着着风趣的语言不由都开心大笑起来,林铭也不例外,山里虽然穷,但是这里充满了正能量。
笑完以后,林铭的脸色变得深沉了,站在台上出神的看着远方,台下的乡亲们一个劲的招呼林铭下台吃饭,林铭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不着急。
终于,林铭做出了决定,深吸一口气然后沉声说道:“今天大年三十,林铭原本不想打搅大家过年的喜悦心情的,但是这件事我又不得不说。”
台下安静了,大家都意识到林铭接下来将会讲一个不好的消息,上千双眼睛盯着林铭,期待着林铭的后话。
林铭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林铭来许家村已经有三年了,这三年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开心,有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有一群守望相助的邻居,让我不知不觉爱上了这里。”
大家仿佛意识到了林铭将会说什么,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林铭继续说道:“我感觉自己没有做什么,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山里的孩子很纯真,林老师很爱你们,虽然你们有时候很调皮,但是你们都是上天赐给大地的精灵,希望孩子们以后继续保持你们的纯真。”
讲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林铭的意思,一些林铭的学生忍不住哭了起来,看到自己的学生流泪,林铭心里也不好受,教了他们三年,这份情早已在心头扎根。
现场还是很安静,除了哭泣声什么都没有,林铭红着眼眶指着一个孩子说道:“大牛,你哭啥,大过年的别哭了,忘记我说的了吗?男儿有泪不轻弹。”大牛哭着摇了摇头,然后又重重的点了点头,悲伤让他无法开口讲话,眼泪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
林铭对着大牛竖起来大拇指,说道:“大牛,好样的,林老师没白疼你。”
悲伤的气氛飘荡在坝子里,林铭觉得很压抑,但是却无可奈何,只好继续说道:“等过完年我就要走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谢谢大家三年来对我的照顾,谢谢……”
林铭对着台下的父老乡亲深深的鞠了一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行将眼泪锁在了眼眶之上。
台下传了一阵阵叹息,大家都没了吃饭的兴趣,这时候大壮又一次站了出来,对着台上的林铭说道:“林铭,下来,我们喝一杯,大过年的不喝酒怎么行。”
林铭对着大壮投去了感谢地目光,然后走下了台,当林铭走到距离台子最近的一张桌子的时候那张桌子的人全部站了起来,手里端着酒,林铭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默默地给自己到了一碗酒,端起酒碗,酒碗之间清脆的响声传散开来,然后林铭仰头一饮而尽。
林铭每路过一张桌子的时候桌上的人就会敬林铭一碗酒,虽然没有什么话说,但是此刻无声胜有声。
当林铭走到大壮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有些醉了,几十桌喝下来,就算林铭是酒神下凡也禁不住喝啊,还好林铭酒量不错,不然他非得喝趴下不可。
终于,林铭敬完了在场的所有人,此刻的他已经有点找不着北了,但还是摇摇晃晃的去打开了电视,然后又去点燃了烟花。
做完这一切的林铭再也无法抵抗酒精的刺激,躺在了地上,看着烟花在上空绽放,美丽极了,此刻春晚也刚刚开始,从电视里传来了喜庆的音乐,大家伙也摆脱了刚才的悲伤,现场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林铭躺在地上,看着绚丽的烟花,嘴里喃喃到:“爸,妈,林叔过年好啊。”在此时,在此地,林铭的心很平静,他感到很快乐。
此处安心,便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