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子领了这名捕快拜了捕头递了文书,就算挂了号。捕头拿着那纸文书笑道:“原来是金捕快!咱们泾阳城说起来不小,金捕快初来咋到不熟悉地形,要到哪儿去与我说一声,我着人为金捕快带路!”
金捕快抱拳道:“我正好想在泾阳城里逛一逛,那就多谢沈捕头了!”
沈捕头唤来两名捕快,私下交待其中一人道:“这个金捕快来路蹊跷,看紧点!”
“是,头儿!”
既然想在泾阳城分一口公门饭,那沈捕头的话就不得不听。金捕快是个聪明人,他果然只在泾阳城里粗略转了一圈,还买了几份糕点,与沈捕头派来的两名捕快一人一份。天色渐晚,金捕快回了自己住的客栈,那两名捕快也回去衙门与沈捕头交差,沈捕头如何放得下心,又着人在客栈外面监视金捕快。
也不怪沈捕头多心,寻常捕快非公办哪有钱住客栈,可是这金捕快虽有挂单文书却并无公事在身,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实在难以叫人安心。
入夜,一条人影从金捕快投宿的客栈闪了出来,他对泾阳城的地形似乎了如指掌,几纵几掠就到了一座气势宏伟的大宅子跟前,眨眼就不见了影踪。
若在往常,吴知府这会儿已经睡下了,然而近日来府中多事,这会儿吴知府正披了件衣裳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眉头拧得紧紧的。忽地,窗外进来阵风,吹得烛火摇曳不已,吴知府心烦,索性将窗子关上了。
“吴大人!”
吴知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唤吓得非同小可,他扶着书案猛退几步,咋见屋中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人,浑身漆黑,唯有脑袋露在外边,然而那上面竟然——竟然戴了一张朱红的猫脸面具,面具下的两只眼睛正冷冷清清地注视着他!
啊!
吴知府吓得两腿发软,险些跪倒在地。
御猫!
御猫来了泾阳城!
吴知府扶着书案冷汗涔涔,他在心中不断宽慰自己道:“不过就是张猫脸面具罢了,你怎晓得一定就是御猫呢?”
来人仿佛看出了吴知府心中所想,只见他缓缓抬起手,亮出掌心一枚令牌,其上一左一右盘踞着两条五爪金龙,中间四个鎏金大字——“如朕亲临”!
吴知府扑通一声朝那令牌跪下,口中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大人请起!”
那御猫是民间的说法,吴知府断然是不敢这么唤的,他双手高抬过头,颤声道:“下官不知大人驾到,有失体统,恳请大人恕罪!”
“这里是吴大人的府邸,吴大人还是起来说话罢!”
“是,大人!”吴大人的一颗心七上八下,难道皇上在上面听说了什么派人来查他了?
来人翻手收回令牌,复将双手搁在膝上,望着吴知府道:“吴大人,请坐!”
“谢大人!”吴知府战战兢兢,兀自强作镇定在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打探道:“不知大人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这御猫到底是何许人也,竟令吴知府如临大敌,唯唯诺诺方寸尽失?
原来,这御猫顾名思义乃御前之猫也,不但能查贪官污吏,亦能过问世间不平之事,无官无职,为皇帝在朝廷之外布下的势力,只听皇帝号令。人数无多,不过区区十二人,然个个武功高强,其手中令牌如见真君,手中利剑五品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
难怪官场有句话,宁见阎王不见御猫,吴知府的脑袋正悬着呢,叫他如何不惶恐!
来人如数家珍般先将吴知府在泾阳城述职以来的功劳数了一遍,又将其过错也数了一遍,听得吴知府如坐针毡。
“吴大人,这官场之事想必不用我多言,我只想提醒大人一句——大人做了些什么心中自有一本帐,百姓心中也有一本帐,皇上他心中还有一本帐。天虽然高,可皇上并不远,有些事情吴大人还是要多多思量才好!”
吴知府忙不迭应道:“谢大人提醒,下官一定竭心尽力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万死而不辞!”
“吴大人能有如此觉悟甚好,我今日来还要向吴大人要个人!”
“不知大人所言何人?”
“他姓赵,单名一个九字,本是你府中之人,现下正在狱中等候问斩。”
“大人,那赵九的确是下官府中的下人,因其身系两条人命,下官的确将其关在狱中等候处置,但尚未决定处斩,不知大人问他作何?”
“吴大人,实不相瞒,我并非今日才到泾阳城,那两条人命的来龙去脉我已一清二楚!论起来,那赵九不仅无过反倒有功,吴大人为掩众口徇私囫囵判定,此举——有失皇上的信任啊!”
既然御猫将话说得如此明白,吴知府再打马虎眼那就是自取其辱,他并不愚钝,当即赶紧埋下头道:“大人,下官知错,下官明日就重新审问赵九!”
“吴大人,我想你还没听明白,清倌苑那名小宠与令媳的死归根结底都与令郎有关,若要再审赵九恐怕得先提审令郎——”御猫将一物轻轻放在桌上,吴知府抬眼瞅了瞅,竟是吴二少爷丢的那枚玉佩。出事那日只当丢在了清倌苑,吴知府还着人去找过,没想到竟然落在了御猫的手里,吴知府顿时吓得心肝乱颤:“大人,这——”
“吴大人,我不妨再将话说明白点,赵九与我追查的另一宗案件有莫大关联,他要是这般死了,不仅我交不了差,恐怕吴大人这顶乌纱帽也不保啊!”
吴知府彻底慌了神,连忙道:“多谢大人明言,下官明早立即重审此案,不出两日,下官一定将赵九释放!”
“吴大人,你又错了!”
“下官不知何错之有,恳请大人指点!”
“吴大人,赵九的罪既然已被认定,吴大人若将他无罪释放那吴大人的威信和颜面将何存?”
“那下官应当如何才好?”
“吴大人,偌大的泾阳城难道就没几个死囚吗?”
吴知府神色一凛,沉声应道:“下官多谢大人明示!”
事不宜迟,送走这只烫手的御猫吴知府连夜唤起张管家,令他执令牌入得狱中悄悄将赵九替换掉,并连夜送至城外御猫指定的地方。不过一宿,吴知府心力憔悴,鬓边又添了几缕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