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说你个臭要饭的还抬上杠了，你走不走？再不走我放狗了！”
小八嘻嘻一笑，又唱道：“你不给，我不怕，唱到来年五月夏！你不给，我不走，唱到来年九月九！”
“你们这些叫花子真个烦，没玩没了的——”那仆役骂道，屋里有人喊了声：“外面怎么了？”
“回老太太，是三个要饭的！”
一位老太太站在堂屋门前往外看了看，赵九鬼使神差地与她鞠了个躬，那老太太叹了口气，与那仆役交待道：“一人半碗米，打发了走吧！”
“多谢太太，多谢太太！”
赵九得到那半碗米的时候脸红得厉害，他生平第一次向人乞讨，虽然没讨到钱，但也算是个好兆头，连连向那仆役鞠躬道：“多谢，多谢！”
“你们这几个，还算晓得礼数！快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太太的安宁了！”
“是，是，多谢！”小七小八也谢过那人，领着赵九往往下一户去了。
既然讨到了，见好就要收，不会讨人嫌下回人家就不会再给了。赵九跟着小七小八讨了十多户人家，有的给有的骂，那有狗的恶人家都让小七小八避开了。日头西斜，兄弟三人肩并肩往回走，夕阳将影子拉得老长。赵九对小七小八唱的歌谣感到很新奇，他原先只晓得故事要用说的，而今乞讨竟然也可以用唱的。
“七弟八弟，你们唱的那歌谣能不能也教教我？”
“当然行，九哥你听着——”
“八月里暖，九月里温，十月里有个小阳春，到了十一月里冷几天，一到腊月就打春。”
三人一路唱一路笑，身后远远地缀着个老乞丐。赵九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他，他回头，巷子里空无一人。回到破庙，三人生火的生火，淘米的淘米，把白日讨到的东西分了分，收拾的收拾藏的藏。小七递给赵九一条麻布袋道：“九哥，这是你的，讨的东西不能全吃光了，还要留些交例常。”
“你们说的例常到底是什么，每月都要交吗，交多少？”
看着弟弟大口喝粥的样子，小七又接过话道：“九哥，日里你见着的那位张爷就是咱们这群乞丐的头，按帮里的说法叫做领事，我们都管他叫爷，手下辖着一百多人呢，那例常就是我们这些乞丐捐给张爷的，一月米或者面一斤，或者铜钱八枚，每月都要。”
“天，这么多的！”赵九惊讶得合不拢嘴，要这么算下来，那张爷每月不用出门就能收到八百钱，那得买多少米啊！
“张爷每月也要捐例常给常香主，一个香主底下像张爷这样的领事有七十二个呢，你算算，算得清么？”
赵九哪里算得清楚，他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原来香主是这么个流油的活儿，难怪大家都抢着做——”
“非也，非也！”小八喝饱了粥，把手中破碗甩了甩碗里就干净了，他往地上一躺，枕着胳膊接过话道：“常香主的祖上沾了上上——上代帮主的光，那代帮主是净衣派，现在的帮主是污衣派，依我看啦，常家的香主好景不长喽——”
俗话说不耻下问，赵九来了兴致，又问道：“什么是净衣派什么又是污衣派？”
“身上干净衣着光鲜的就是净衣派，邋遢又破烂的就是污衣派呗！”
“那我们——”
小八翻了个身，背对着赵九道：“咱们有衣穿就不错了，管他污衣还是净衣！睡吧，明儿还要出去呢！”
破庙里有扇破门，赵九习惯性地上前掩了门，小八抬头瞟了他一眼，又道：“放心吧，这鬼地方没人愿意来的！就算来了，那破门也啥都关不住的！”
小七小八躺下没多久就呼呼睡着了，赵九睡不着，他翻来覆去想着小七小八的话和秦先生的话，原来丐帮里面有这么多弯弯肠子！赵九好生羡慕小八，小八走到哪儿都吃得开，不管多复杂的事情小八都能办得好好的，他明明比小八大，却反过来要小八照顾，赵九心里不由得生出了愧疚。他又想起了荷花和花花，心中更加难受，心想他要何时才能混成大侠衣锦归乡。
赵九又翻了个身，更加睡不着了，他想起来练功，但他又记得秦先生说不能让人看见，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爬起来坐会儿，等觉得困了再睡。他刚爬了半截身子，忽地瞥见破庙唯一的一扇窗子外有个人头，吓得他惊声大叫：“啊！”
那人头一缩立即不见了。
小七小八都被赵九吓醒了，小七抬起头问道：“怎么了九哥？”
赵九惊魂未定地捂住胸口说道：“方才窗子上有人！”
小八抬起一张皱巴巴的脸，嘴角还留着涎水，他不快地将脑袋转了一圈，道：“哪里有什么人啊，九哥你快点睡吧！我刚梦到我在吃烧鸡呢，你就大叫一声，吓得我的烧鸡都掉了，不知道还捡不捡得回来——”
小八又倒在铺上，自顾自再次睡着了，小七安慰了赵九两句也倒下去睡了。赵九不敢睡，靠着墙坐着，什么时候困了他也不晓得，只晓得早上醒来的时候蜷成一团倒在墙边，身上盖着件破衣裳，是小七的。小八递过一只碗道：“那，赶紧喝，喝完我们要出去了！”
赵九抬头一看，日头都老高了，他赶忙爬起来把衣裳还给小七，端过碗几口就喝见了底，然后跑到水边抹了把脸，把自己收了收拾，拿起自己的家当跟着小七小八又出门去了。
这一日小七小八带着赵九熟悉了他们的地盘，赵九这才晓得原来身为乞丐也不是哪儿都能去的，要是乱踩了别人的地盘那可是要惹出大麻烦的。赵九出了身冷汗，心想幸好那日无心遇到了小七小八，不然他那身板儿还不够人家打的！他心中对小七小八感激得狠，有什么脏活儿苦活儿都抢着干，小七还有些过意不去，小八倒是安心受了。
张爷虽然允了赵九加入丐帮，但是赵九还未拜过杆，只能算作无袋弟子，别的乞丐对他还不热络，而小七小八则有一袋，遇见了同行都要道声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