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家酒馆的楼上雅间里,伊尼戈和雷萨里特正在聊着天。
“这么说,你就是那时的那个小孩儿了?”
“啊,没错,那就是我。那次哈瑞克叔叔在我家足足呆了一个月,每天我都缠着他,让他给我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你还记得吧,格罗尼亚先生,每当哈瑞克叔叔不在的时候,就是你陪我一起练剑。”伊尼戈说着,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他是真心怀念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雷萨里特也笑了,他也想起来了。
“哈,我说呢,记得,记得!那时候你还是个小淘气鬼,整天就在那搞些鬼把戏。我还记得,那次你把我的披风给藏起来了,害我找了一上午,哈哈!最后是我用一包砂糖才换回来的。呵,你小子,整整一包砂糖啊,我半个月的工资没了!”
两人就这么回忆着,说得兴高采烈的。几十年前,当禅达被数以千计的诺德人攻破的时候,阿拉西斯伯爵下令掩护市民撤退。那时,年轻的多纳托·艾尔贝尔和比他稍小的哈瑞克·斯塔罗斯,这两个三天前才成为骑士的人,奉命断后。他俩领着十几人,埋伏在残破的小巷里,茂密的树林里,不停地骚扰,袭击着诺德人,使他们不得不放慢追踪的脚步。这十几个人给诺德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每天,都有落单的或是独自外出的诺德人被杀死。一时间,这帮海寇都不敢外出劫掠。终于有一天,这些人设了个圈套,引多纳托这帮人上了钩,接着就是一场屠杀。战到最后,手下的人都死光了,多纳托为救哈瑞克,被一支标枪射中右胸,当场晕了过去。哈瑞克见状,手起一剑,把那支标枪齐头斩断,然后拼了命地夺来一匹马。他把多纳托放在马背上,然后自己一只脚踩着马镫子,左手扶着昏迷不醒的多纳托,右手揽着马脖子,就这样冲出了重围。后来大难不死的多纳托回了家,本本分分地经营起家里的买卖。他娶妻,生子,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能说他不再眷恋战场上的生活,只是因为自从受了伤后,元气大伤,身体远不如以前。哈瑞克则凭借在禅达打出来的名声,在凯尔瑞丹的领主手下做了一名治安官。在他的管理下,整个凯尔瑞丹地面上,没有哪伙儿人敢为非作歹,商旅过境,再也无需担心贼匪的骚扰,哈瑞克也因此威名远扬。每两年,凯尔瑞丹的领主都要按惯例去帕拉汶觐见国王,这时,哈瑞克也一同前去,充当护卫。在领主老爷们在帕拉汶花天酒地的时候,哈瑞克就告个假,到维达拜访自己的老朋友多纳托,两人在一起喝喝酒,吹吹牛,谈谈现状,回忆回忆往事,就这样难得快活几日。
所以,伊尼戈自然认识哈瑞克·斯塔罗斯,事实上他们很熟。每次哈瑞克来,都要给伊尼戈带很多好玩的东西,还时不时教伊尼戈练习剑术。据老多纳托说,自己年轻时比哈瑞克还厉害,只不过受了伤,大不如前了。小伊尼戈每每都说老爹吹牛,因为哈瑞克叔叔的本事实在是太高了。雷萨里特年轻的时候,曾在斯塔罗斯手下充当一名骑士侍从,曾经跟着他到过伊尼戈家,所以两人还算是老相识。虽然那时一个是小淘气鬼,一个是刚长胡儿的毛头小子。
伊尼戈问起雷萨里特的近况,才知道原来这帮人本来在乌克斯豪尔领主的手下办事,这位老爷因为一些土地上的纠纷,与其他几位贵人起了点儿冲突,因为怕自己的人手不够,所以就雇了很多人。大伙儿的雇佣兵,小帮的赏金猎人,都跑去凑数,雷萨里特他们就是其中之一。可是因为最近矛盾解决了,领主老爷就解散了他们,雷萨里特这些人就没了生计。他们听说亚伦这里土匪多,地面上不是很太平,就打算到这来碰碰运气。于是他们就坐船顺圣诺伦斯特河而下,然后在尼美加上岸,翻过马拉维纳山,一路就到了这里。
“唉,伊尼戈老弟,生活不易啊。”雷萨里特说完自己的事儿,感叹道。
“是啊,雷萨里特大哥,真是不容易。不过,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你们干这些活儿,挣得多不多?”
“唉,怎么说呢。要是碰上打仗,凭我们几个的本事,在战场上捞点儿战利品什么的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可是毕竟没那么多仗打,各位老爷们的矛盾冲突很多都能用钱摆平,很少有人诉诸武力。不过我们还是四处打探,看看有哪几位领主之间有矛盾,这样我们干活儿的机会才大啊。”雷萨里特笑了笑,他捻了捻下巴上的胡子,继续说道,“要是没有仗打,那我们就给人做些护卫的活计,要不就替治安官或者受害人家属追捕逃犯,反正都是些刀头舔血的买卖。就这么辛辛苦苦,勉强养家糊口。”
“来,雷萨里特大哥,为这世道艰险,干一杯!”伊尼戈举起酒杯道。
“来,干!”雷萨里特说着,和伊尼戈碰了杯,两人一饮而尽。
伊尼戈在听雷萨里特说话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在盘算。嗯,老相识,在哈瑞克叔叔手下做过事,有手段,人手不少,最近手头又不宽裕。而且最重要的,跟亚伦城里的这些事儿没什么关系。这样想着,伊尼戈就把真实的情况跟雷萨里特说了,听完,雷萨里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你是说,伊尼戈老弟,咱们主动进攻土匪的老窝?”
“嗯,是这么回事儿。”伊尼戈说着,心虚地摸了摸下巴,心里没底啊!
“而且,我们只知道土匪窝的大体位置,头领的名字,其余的一概不知?”
“呃,是的。”伊尼戈感觉很不好意思,他看看雷萨里特,说道,“那个,雷萨里特大哥,确实是这样,没有太多关于这帮人的消息。不过呢,反正咱们知道了这伙儿人是哪儿的,头领叫什么,这个咱可以慢慢打探啊,是吧?”伊尼戈试图说服雷萨里特,也试图说服自己。咽了口唾沫,伊尼戈继续说道,“而且,你们到了亚伦,无非也就是干些护卫或是追捕逃犯的活计,那报酬你刚才也说了,没几个钱儿。可是,我这趟活儿报酬丰厚,像你们这种经验丰富的赏金猎人,我看,每人至少能拿二十个杜卡特。”
“二十个?!你是说每人二十个吗?”雷萨里特的兴致明显高了起来。
“对,每人二十个,签了契约文书,就先付你八个。”伊尼戈说着,看看雷萨里特还是有些吃惊,就说道,“雷萨里特大哥,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一下就要了两桶白兰地。要搁平常,我哪能这么阔绰,这些都是那几位主顾预先支付的钱。而且,雷萨里特大哥,你作为他们的头儿,可以拿两倍的钱。”最后这句,伊尼戈故意加重了语气。他又拍拍腰间的钱袋,从那儿就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雷萨里特看看那钱袋鼓鼓囊囊的,里面的金币好像要挣扎着跑出来,他再看看伊尼戈,这家伙一脸真诚,想了想,雷萨里特笑了起来:
“好,伊尼戈老弟,这事儿我干!”
“雷萨里特大哥,这可是趟玩命的活儿。”伊尼戈故意说道。
“哈,玩命,玩的就是命啊,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