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理想主义者的精神危机
红色焰火升起，不知道该庆幸还是不幸，那两个师兄弟并没有看到这焰火。
那间爆炸的屋子外，一位浑身着火的书生向李行风扑过来，李行风急退，说：“你千万别慌，我来救你。”
只见那书生把手上的折扇甩了过来，折扇的扇骨在半空中伸出了细小的铁刃。
木剑一甩，李行风挑落了这把扇子，那书生不知怎么，速度突然加快。一掌拍向了李行风的腹部，李行风躲闪不及，眼看就要受重伤。
但一只小手稳重地抓住了书生的这一掌，这正是赶过来的张小维，张小维双眼泛红，似是非常辛苦，他说道：“师……兄，快点打……打他啊，这是也变成傀儡了。我这手套承受不了这么大的热量，这人的血液里恐怕都是……尸毒，必须快一点……”
那书生的脸部都已经烧掉一半了，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他见自己的手臂被制住，面色狰狞地大吼一声，猛地一甩便把张小维甩开了。张小维连话都没有说完，心想这家伙力量实在太强，恐怕即便是师兄也打不过。
张小维他重重地摔在地面上，眼睛由兴奋产生的红色也渐渐褪去，恢复到原来的淡蓝色。
那书生似是毫无战斗意识，转了回去想要攻击地面上的张小维。书生身后，李行风攥紧了木剑，汗水浸润了袖口，他蹲了下去，像一只猎豹一样猛地跳起。
张小维此时浑身疼痛，他看着天上的师兄跳到了书生的上方，他急忙看了看手上戴着的手套，还算完好。咬了咬牙，他站了起来，双眼通红，发出一声比书生还要响亮的吼叫。他用尽全力，双手顶住了扑过来的书生，书生力量非常地大，带着张小维前进了数米，地上的泥土都被溅了起来。
张小维感觉自己快晕了过去，他刚才就料到，那书生身上的血液渗满了衣衫，加上书生身上还烧着的火焰，想必身上正挥发着的淡紫色气体是血液中的毒气。此刻他屏住气息，仍感觉眼睛被灼地有些疼。他用尽全身力气箍住书生，没被手套保护的普通衣物已经被书生的血液侵染，开始融化。
眼看着自己快要化成一滩糖稀了，张小维也不再暴怒，眼睛的红色隐去，他急道：“我的妈呀！师兄，你在哪儿呢，快来救我呀！”
“小维，快跑！”
“咦？”张小维瞪大了眼，看向了上空。
只见李行风双脚踩在了书生的肩膀上，双手紧紧地握住剑，一些绿色的雾气从手掌传到了那木剑上，木剑上的绿色越来越浓郁。张小维心道不妙，甩了甩头发，先给了书生一个头槌，然后狼狈地跑开了。
“穿——云！”李行风喊道，同时把剑刺了下去，剑身直直刺进了书生的脑袋，这下书生终于不动了，倒在了地上。
在旁边着火的屋子燃起的火光下，这具尸体淌着紫色的鲜血，好久好久，蹲坐在地上的李行风才想起剑还插在那尸体的脑袋上。
他没什么压力地把剑从尸体里拔了出来，拍了拍还在坐在灌木丛中的张小维。
……
……
李行风看着地上的十余条尸体，脸色越来越苍白了，像是就要坚持不住了。
他掩饰了低落的情绪，果断地把张小维从灌木丛中拽起来，先把张小维落在屋顶的包拾起来。紧接用身法把张小维背到村落远处，没有留下一丝的足迹。
……
……
他俩找到一间旧屋，推开门。破屋年久失修，里面非常潮湿昏暗。李行风他们进到屋里后，马上关上了门。此时正是黑夜，显得这座老屋特别阴森。
张小维多少恢复了意识，他摸了摸手环，手环亮起了一股白色的冷光，把屋子照地惨白。
白光亮起的瞬间，张小维和李行风都看到了那被白色真菌蛀食地不成样子的梁上，倒挂着十几只脸盆大的蝙蝠，这蝙蝠怕见光，一转眼就藏到了屋梁里面，看不见了。
张小维脸色不太好，他没话找话：“呃，一般，一般情况下普通种类的蝙蝠长不成这样。看这蝙蝠的个头，一定是食用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没准和，嗯……和沧湄河里的大黑鱼的成因有关系。这蝙蝠很可能有攻击性，我们……我们还是躲着它们点吧。”
李行风不想说话，把沾满灰的窗台吹了吹，坐了上去，神情落寞。
灰尘扬起，张小维咳嗽了好一会儿，说：“师兄，咱们，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不然那些坏人找到这里，我们就死定了。”
“师兄？”
“小维，”李行风缓缓开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冲出去跟他们拼了？……但是去找谁呢，我连他们哪个是坏人我都不知道。更何况，我自己连那傀儡都打不败。”
张小维沉默许久，说道：“你这么厉害，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变得更厉害。你忘了师父怎么说的吗，他说努力捍卫世人所崇尚的大义的人，首先要做到的事就是自己要逍遥自在，你还没达到老师说的无拘无束的境界，那么你考虑这些事就是在瞎扯淡。”
李行风苍白的脸色上加了一层潮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事情。
“看来你陷入了精神危机，这样吧，师兄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听着啊，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他姓韦恩，名布鲁斯。在他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和妈妈……”张小维的话越说越多，但已经不知道究竟是帮自己还是帮李行风解惑。
突然，李行风神情一紧，忙说：“灭灯！”
老屋再次变得黑暗。
张小维和李行风躲到了旧木床边，他们看见床下有几双发着淡光的眼睛，那是几只非常大的老鼠。张小维看见老鼠那恐怖的大牙，心里一抽，急忙调整了一下手环，使它发射出一种老鼠和蝙蝠均厌烦的声波。
李行风从花包中抽出自己的木剑，在空中用剑打出个剑花。一束暗淡的青光在空中短暂出现，蝙蝠和老鼠似是非常害怕，直打哆嗦。
他们两个常年习武，所以拥有非常敏锐的五感，刚才他们听到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所以李行风让张小维赶紧把这光芒停了。现在他们听清了，这声响竟是刚才的那些红衣侍卫发出的，似乎是这些侍卫正在与别人战斗。
张小维放下布包，再次让自己隐形，他对着直愣愣听着外面动静的李行风，说道：“师兄，加个状态，我去窗户那看看出什么事了。”
李行风说：“嗯……师弟，你以后必须得学习几门外家的闭息功法，你的隐形有缺陷，敌人从你的呼吸发现你。而且，我的武学加持到你身上后，一会儿就会消失的，所以这很不安全。”
张小维说：“师兄，这时候就别说教了，我快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诡道，五式，寂。”李行风呼出一小股短暂的风，手指轻移，这风便缠绕在张小维身上。
风转瞬消失，之后连李行风也感觉不到了张小维的存在了，屋中轻微传来几声脚步声，这声落在了窗户下。只见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窗户缝隙处，抖落的灰浅浅勾勒出了张小维的身体，李行风觉得目前很安全，而且看着前面的一个灰尘人在笨拙地偷窥很怪，就没去提醒他。
那个沾满灰的人在窗户那儿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转身回来，路上灰尘簌簌掉落，他又重新消失了。李行风此时已经能感觉到张小维的心跳和呼吸声，便对着张小维站立的方向问：“怎么样，发现什么东西了？”
张小维整个人露了出来，他蹲下，悄悄对着李行风问道：“师兄，我问你个问题，武林中，穿青蓝相间波浪纹衣服的是哪个门派？”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行风疑惑。
张小维说：“师兄你别管了，赶紧告诉我。”
李行风博闻强记，想都不想地说道：“那是烟海门的专有服饰，这个门派设立在洪国最南部的某个人烟稀少的海岛上。门徒仅活跃于洪国南部的……元江郡和附近的两个州郡，主要从事运输海鲜来赚取利润的商业活动。
嗯，他们还帮助官府打击海盗，给官家的客货船护航，由官家支付薪酬。他们在南方势力不小，不过离江湖上的一等门派差距还很大。”
张小维听后，下意识地揉了揉下巴，说：“刚才我看见，和那些红衣侍卫打斗的人，好像就穿着烟海门的衣服。”
“什么？”李行风微惊，“不可能，烟海门到这里来干什么，青木郡离元江郡远的要命，就算是凌云学院开始招收弟子，烟海门也因路途太远从来没有前来学习的。况且，现在还不到学院收人的时候啊，不行，我去看看。”
李行风急忙冲到窗户那，看着外面。
张小维若有所思，左手手指在手环上向上一滑，手环上出现一块一指见方的半透明视窗，张小维手指在上面来回滑动，不一会儿就调出了一本书，认真地查阅了起来。这小小的屏幕发着淡淡的白光，照的张小维的脸一片惨白。
外面，李行风视野可及的一个屋顶，一名红衣护卫正在这里和一名书生化成的傀儡艰难搏斗，傀儡虽境界较红衣护卫高，但似乎没有智慧，所以打斗一会后红衣侍卫渐渐占据上风。红衣侍卫对着傀儡胸口猛地一踢，把他踢远后，侍卫的身体便放开了，他抡圆了胳膊，劈下刀砍掉了傀儡的一臂。
傀儡像是没有事一样继续攻击了过来，不过他少了一只胳膊，这次战斗已必败无疑。红衣侍卫一刀刺喉，鲜血喷溅，红衣侍卫急忙躲开这具有毒性的血。傀儡从屋顶上掉了下去，红衣侍卫高兴了一下，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蓝波浪衣服的男子从李行风他们这个屋子的顶上奔袭了过去，那男子踩了这屋的屋顶，两块瓦片落在了屋内，碎了，张小维挪了挪身子，骂了几句。
那红衣侍卫有所察觉，转身甩刀格挡。
那波浪衣经李行风确认，的确是烟海门用的无疑，李行风看见那烟海门弟子用真气包裹着剑，径直刺向了红衣侍卫。
江湖上，除了苦河真气等传奇真气之外，几乎所有的真气都是没有颜色、甚至是形容不出来的。李行风之所以能看见那剑是用真气包裹着，是因为李行风看到这名烟海门的剑客的剑是被一层雾蒙蒙的蓝气缠绕，那蓝气的流动姿态正是武者的真气运行路线。
这已经表明这种真气拥有极强的能量，只见烟海门的剑客与红衣侍卫的刀相触，那刀在相碰后竟干脆地断了。红衣侍卫扔了只剩了半截的刀，双臂肌肉鼓起，两掌拍向剑客，剑客也不慌。反手一指就把红衣侍卫弹开，侍卫被打了出去，身体紧贴着屋顶，把屋上的瓦拖碎了一大片。侍卫站起，左边脸被划得都是鲜血。
李行风看见那剑客指了指地上，隐约听见刚才摔得地方还有傀儡的毒血云云。
侍卫脸色一变，脸部诡异地出现了大片病态的紫块，他半跪了下来，嘴里开始流出血。剑客前走两步，想要杀死侍卫。
“不好！”李行风喊道。
剑客稍稍回头，无意瞄了眼李行风所在的老屋。这时，那黝黑男子赶了过来，身上红彤彤地，像是猛烈疾跑好几公里后的状态。
不过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汗水，这黝黑男子跳到了半空中，一脚踢向了烟海门剑客的后脑勺。剑客急忙躲闪，黝黑男子手呈钩状，从斜后方攻了过去。
“游火山庄的掠影炽星爪！”李行风震惊道。
刚刚，在他后面的张小维看了半天手环显现的文字，思考了一会，走到了李行风身边，正想要说什么，就听到李行风说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地名和功法。张小维问道：“师兄你说什么？”
李行风没有回头，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睛没有离开远处屋顶的打斗。
张小维也回头看去，只见那黝黑男子给烟海门剑客身上留下了三道长长的血痕，烟海门剑客也不急，张小维能清楚地听见他说的话。
只见那烟海门剑客说道：“南宫浮草，你这尺阳术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吧。游火真气虽然猛烈，但是遇到我派的天下第一的真气只有败退的份。我知道，你我境界相当，都是四品上阶，但你现在真的赢不了我。”
黝黑男子说：“你们门派的秘密我们早就略有耳闻，我还知道，你此生武功再无寸进的可能。我门的游火真气虽然不是顶尖，但对付你们这种杂鱼绰绰有余。说起来，你们门派的真气不是一个打渔的老渔夫创立的吗？你们难道真的以为这种捕鱼的东西很厉害，还称得上是天下第一？”
烟海门剑客也不恼，他舞了下剑，蓝色雾气飞舞。他阴森森地说：“临死关头还不服软，我就只好送你下地狱了。”
那叫南宫浮草的黝黑男子把指甲放在眉心，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猛地流了出来，同时他身上的红色也渐渐褪去了。
红色褪去后，他便止住了血，他淡然道：“你这些鬼把戏真的没什么大用，江湖上登峰造极的天品真气大都遗失在历史中了，存在的也只是泪阳真气、落雪真气以及正武真气而已。你们门派仅仅是刚入区区的玄品而已，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像突然失心疯了一般，妄想统治武林。”
烟海门剑客气急，甩出一道蓝雾。
南宫浮草向前平伸出一掌，那一掌似是非常缓慢，但却在蓝雾近身之前把它吹散了，只见他说：“你应该知道，到了五品境界，我门武者就能修行‘游火壁障’了吧。真不好意思，我到了五品的时候非常高兴，似乎把‘驭火无生势’也顺便学会了。”
“你竟然……”烟海门剑客似非常惊恐，想要逃离。
南宫浮草非常失望，他说：“我知道，你们这种破真气真的很厉害，但是顶多到了同阶鲜有匹敌的程度。我只不过是高了你一品，你就害怕成这样，怕死还是去海里捕鱼去吧，你们这些人连普通人都比不上。”
烟海门剑客想要逃走，刚踏上李行风他们这个屋子的屋顶，南宫浮草就赶了过来。李行风看见了他们过来，急忙捉住张小维，跑到了里面的角落里藏了起来，他们俩紧紧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上面的动静。
没有说话，只响起一阵打斗的声音，半晌，听见烟海门剑客奄奄一息地说道：“我是怕死，但我也完成了拖住你们的任务，我知道从我们那儿偷走的“那个东西”在你们这里。一会儿，马师兄就会带人来这里，你们等死吧。”
黝黑男子以一种新奇地声音说道：“咦？这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临死的时候说的话，我想想啊，你这么做除了你自己本身就很勇敢外……无非就是现在正有人监视着你们。哎，我就知道这批乘客真的太乱了，居然混进了探子，看来只好一会儿再排查一下了。”
那烟海门剑客手指扣进瓦片，终于坚持不住，他被拆穿后哭泣着求饶：“您饶了我吧，我也只是被逼的。他们骗我说把江湖上的名门大派杀光后，再把风影剑仙、霸天斧主、叶江剑圣等老怪物消灭后就能……，呜啊……”
这剑客发出非常痛苦的声音，然后从房顶上掉到了院子里。
南宫浮草蹦下来，摸了摸剑客的脉搏。发现他死了之后，南宫浮草便着向天空喊道：“游火山庄的弟子们，把那些普通人化成的傀儡埋起来，不要让这些东西危害民众。收拾完后然后赶紧走，牛车不要了，留给那些来自海上的朋友吧，马上行动！”
“快点！情报说烟海门的老家伙正往这里赶，是时候让他们尝尝秘密武器了。现在我们快走，千万不要耽搁。”南宫浮草说着，飞快地走了。
其间，李行风一直施展着诡道，给隐形的张小维加持了无数次“寂”式，才没有让这两个江湖上的高手发觉，南宫浮草走后，他们两个从遁形状态脱离，身后早是一片冷汗。
张小维冷静了一会儿，说：“师兄，刚才他们说的话你们听完了没？”
李行风说：“没听全，但是有句话听得很清楚，我现在非常想去修理人。”
张小维一听“修理人”，就条件反射地后退了点，反应过来后才激动着问道：“师兄，你终于不迷茫了？”。
“嗯，”李行风眼睛厉芒一闪，“我练武的目的还没有明确，还远不能行侠仗义。但我起码知道，得把师父的威胁消灭。”
张小维急忙道：“我刚才研究了一下，发现一个势力集团如果不计成本地进行资源移动。一些固有的原始势力如果反应特别大的话，那么说明……”
“等等等等，”李行风打断了张小维说的话，“你说的这是什么？”
张小维想了想那本书的书名，说道：“好像是《社会学》的第三卷——《集团以及势力扩张详论》第十六节。”
“……别看了，再看就成了文渊殿的迂腐老学究了，我可不想有一个痴傻的师弟。”李行风一听书名就脑袋疼，急忙说道。
张小维很生气，正说祭出爱因斯坦、牛顿等大神来压死师兄时，看见师兄笑得很怪。
李行风抬手给张小维一式“寂”，同时小声说道：“小维，我刚才是不是说了很想修理人？”
“嗯，说了。”
“你看外面。”
只见那个剑客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妈的，老子装得还是不错。那混蛋伤的我太严重了，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躲，等师兄他们赶过来再好生歇息吧。”
剑客眼睛一瞥，瞄向了张小维所在的屋子，自言自语道：“嘻嘻嘻，六派联盟，游火山庄，你们万万没想到吧，我们早就知道你把那个挖出来的宝贝藏起来了。而且，就藏在这个破村子里了，而且就在这附近。”
屋内，世上最厉害的师父教出来的师兄弟再次进入了遁形状态，十分冷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