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我犹豫了,更多是心动了,和郑连长的性命比起来,我个人的荣辱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我还有些怀疑,我无法确定瓶子里是否真的是解药,也无法确定我给她跪下后,她是否会说话算话,对她我实在是不敢相信,至少不敢全信。
“怎么,你不愿意?”她看着我眼睛,似笑非笑道,“如果你不愿意,那我现在就把解药毁掉,然后你下去等着给郑连长收尸吧。”说话间,她扬起手,欲势要摔掉瓶子。
我忙直起身,飞快道:“别摔别摔,我可以给你跪下。”
她放下手,又单手叉腰说:“那赶紧跪下吧,以免我等会儿改变主意。”
我看着她手里那个小瓶说:“你确定没有骗我,瓶子里真的是解药?”
“当然,如果你不相信,那我也不勉强。”她又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瓶递到我面前,冷漠而无情道,“这个瓶子里是毒药,如果你要郑连长活,那你就必须死,否则就算你跪下求我,我也不会给你解药。”
我顿时愣住,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一手,我本以为她只是想凌辱我一翻,也好得到变态的满足感,可我大错特错,她最终目的还是想要我的命。他/妈/的,这个臭女人真是蛇蝎心肠。
我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如果不是顾忌那条红蛇,我一定会扑上去跟她拼命,这个臭女人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我瞪着她,恨恨道:“你不就是想让我死吗,你昨晚就可以做到,为什么还要拖到现在?”
“因为我想多折磨你一会儿呀!”她嬉皮笑脸道,“不过你也可以不死,那郑连长就必须死,总而言之,你们必须要死一个人,也好让你们长点记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
我气的浑身发抖,我很想张嘴大骂,怎么难听怎么骂,可是我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骂出来。
看来一个人太文明也不好,平日里不多学点骂人的话,关键时刻想出口恶气都难。以后我一定要找个泼妇拜师学艺,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我伸手接过毒药瓶,然后缓缓打开瓶盖,瓶盖刚打开,一股奇特的香味就钻进我鼻子。我心里很纳闷,不明白毒药怎么还这么香?
不过转瞬我就释然了,这个村子里有什么不奇怪呢,蛇奇怪,人奇怪,毒药奇怪又有什么关系呢。
瓶子里装着一种淡黄色药丸,大小和豌豆差不多。我倒出两颗药丸放在手里,然后看着奥云塔娜说:“你必须向我发毒誓,我死以后,你必须保住郑连长性命。”
她呵呵一笑,毫无所谓道:“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你可以不吃毒药,也可以不用给我下跪,只要你能摆平红蛇,你大可以大大方方离开,想让我发毒誓,没门。”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嚣张了,太过分了,既不通道理,更不讲人情,完全就是一个冷漠的魔鬼。
我惨然一笑,目光望向窗外,窗外依旧阳光灿烂,绿树成荫,还有那些连绵不绝的雪山,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安宁、美丽,可是我就要告别这美丽的风景了,不,应该是告别这美丽的世界了。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很复杂,既有无法言说的悲伤与委屈,也有如火的愤怒与不甘,还有种大义凛然与视死如归的傲气。
这一切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我很想流泪,又很想放声大笑,然后冲着雪山大喊大叫,把压抑在我心里的所有话语都释放出来,不需要任何人听到或理解,只是想得到自我宣泄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毒药喂进嘴里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跪下的,有那么一会儿,我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感觉窗外的景色都模糊起来。
我听到那个丫头片子哼了一声,然后开门走出房间,径直向楼梯口走去。
等我回过神来,红蛇已经不在我脖子上了,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我脖子上那种被紧缠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退,喉咙里依旧难受的厉害。
房门虚掩着,因为角度问题,我看不到门外是个什么状况,我侧耳倾听了会,也没有听到任何交谈声,好像所有人都到二楼去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要不要到楼下去看看,我想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骗我,可同时我又有些害怕,如果我贸然出现在那个女人面前,她会不会又突然改变主意呢?
思来想去,我还是没敢起来,反正我已经跪下了,再多跪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那个女人能说话算话,只要郑连长能转危为安,那我所有的忍让与屈辱就都值得。
大约半小时后,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有好几个人正在向这边走来。
不一会儿,房门被人推开,扎西率先走进屋来,后面跟着姚队长和几个战士。
见我跪在地上,扎西顿时暴怒,他回头冲门外吼道:“奥云塔娜,这是怎么回事?”
奥云塔娜不紧不慢走进屋来,见我还跪在地上,她故作惊讶道:“我出门就让你起来,你怎么还跪着呢?”
不等我开口,她又看向扎西说:“听说我要拿出解药,他非要给我跪下,还说是替郑连长向我表示感谢,我怎么说都没用,你赶紧让他起来吧。”
扎西一把拉起我,问我是不是这么回事?我看着奥云塔娜,见她满眼无辜状,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我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我向扎西点点头,问他郑连长怎么样了?
扎西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我,半晌才点头道:“郑连长已经服下解药,性命已经无忧,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那就要看他的身体素质了。”
姚队长上前拍拍我肩膀,说咱们下去再说吧,这么多人呆在姑娘房间不合适。
我没吭声,跟着他们走出房间。来到楼梯口,我对扎西说:“你们先下去,我想去楼上看看。”
扎西说要陪我,我摆手拒绝了,然后踩着木楼梯向楼上走去。
姚队长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扎西阻止,然后他们就向楼下走去。我本想到楼上来静静,我不知道毒药何时发作,我想赶在清醒的时候多看看蓝天白云,多感受一点活着的美好。
可是我刚走出楼梯口,整个人就愣住了。我居然看到布日故德站在一个窗户边,他背对着我,似乎正在眺望某个远方。
见他没有任何动作,我想他肯定没有听到我上来,于是我就想悄悄退回楼梯上,那个丫头片子我惹不起,这个老头儿我更惹不起。
哪知我刚向后退,就听那老头儿轻声道:“来都来了,不想多呆会儿吗?”
我吓了一跳,我没见他回头啊,他怎么知道我来了,又怎么知道我要退回去,难道他脑后长眼了?
现在还退回去有些不合适,这肯定会让老头儿看不起我,反正我已经服下毒药,也无所谓担心生死,那就大大方方留下吧,他看他的风景,我想我的心事,互不干涉。
我没有给老头儿打招呼,我径直来到一个窗边,侧身在窗台上坐下,一边望着来时的方向,一边胡乱回想这几天来的经历。
不知道过去多久,布日故德缓步踱到我面前,他上下打量着我,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因为我找不到话跟他说,难道跟他问个好?然后问他为什么也在这里?可如果他装深沉,我岂不是自讨没趣。
良久,他终于开口了:“你老家在哪里?”
听他语气还算和善,我也不想太过失礼,虽然他女儿对我很残酷,但跟他似乎没什么关系,我不能把对他女儿的仇恨转加到他身上,这对他来说也不公平。
我淡淡回道:“四川。”
“哦,和西藏交界,看来我们是邻居哦!”他语气里透着一丝笑意,又问道,“你当兵多少年了?”
“整整八年了!”
“八年,时间可不短了!你现在是什么级别?”
“我只是个士官,谈不上什么级别。”
“你打算什么时候退伍?”
“如果部队不需要我了,那我年底就可以退伍了。”说到此,我忽然感觉不对,我都已经服下毒药,怎么还可能等到退伍呢?这不是笑话吗!
想到此,我不觉一阵苦笑。
沉默片刻,老头儿问我道:“你和扎西很熟吗?”
我说我们不仅很熟,而且还是铁哥们儿。他迅速瞟了楼梯口一眼,用商量的口吻说:“既然你们是铁哥们儿,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