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还没做完,我就被人从睡梦中推醒。我下意识坐起身,眼睛还没睁开,就听人在我耳边嘘道:“动作轻点。”说话的是扎西排长,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我看了扎西排长一眼,他神情严肃,疲倦的眼里挂着几条血丝。我又扫了帐篷里一眼,在暗淡的电筒光中,我看到原本只能容纳八个人睡觉的帐篷里,或蹲或站挤满了人,足有三十多人,都是我们连里优秀的战士。更让我惊讶的是,郑连长也站在帐篷里,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所有人脸上都写着倦意,有人强忍着,却依旧哈欠连天,好像只要一闭眼,立马就能站着睡着。
我想自己也跟他们一样,肯定也是满脸倦意,只是见郑连长那么盯着我,我不敢打哈欠而已。也不怪我们倦怠,我们已经在藏印边境的群山里拉链一个多星期了,体力和精力已经到达一个极限。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任何事物都抵不过睡觉的诱惑,哪怕我们饥肠辘辘,浑身酸痛,但只要有机会躺下,三秒之内我们肯定睡着。
扎西冲郑连长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把我从睡袋里拉了起来。郑连长迅速扫了我们一眼,用低沉却又无比清晰的语气道:“所有人听令,除了枪和子弹,丢下所有东西,包括手机和所有证件。”话音落下,我们都行动起来,一分钟之内,我们就按要求完成任务。
郑连长又下令道:“纵队前行,出去后咬紧嘴巴夹紧屁股,不准说话不准放屁,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言毕,郑连长带头走出帐篷,我们迅速列队跟上去,三十多人的队伍,硬是没有发出太大动静,至少不会惊醒旁边帐篷里的战友们。
离开宿营地,郑连长又加快脚步,领着我们下到山底,然后又向一条山沟里走去。令我疑惑的是,在离开营地和下山途中,那些执勤的战士居然没有半点询问,甚至都没多看我们一眼,即使我们从他们面前走过也如此,好像他们根本就看不到我们一样。我心里疑窦丛生,暗道,不就是夜间拉链吗,至于如此神秘吗?难道这次真要执行什么任务吗?我有很多疑问,可是又不敢开口问身边的战友,这要是让郑连长发现了,我非被狠训不可,搞不好还得吃拳头。
说起郑连长,其实他年龄跟我差不多,我入伍的时候他上军校,我二次转士官的时候,他毕业来到部队。别看郑连长年纪轻轻,但却是团里出了名的严厉派,训起兵来那个狠,象我这样的老兵油子也常喊吃不消。对军纪他更是严加管理,胆敢有人违反军纪,或违反他的命令,那就只有等着受苦了。都说官兵一视同仁,军官绝对不能打骂士兵,不过这只是一句口号而已,在真实的军营里,士兵被军官斥责很正常,就是挨打也不奇怪。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这位郑连长虽然脾气火爆,事事都不苟言笑,但他身上真有本事,无论是军事素质还是个人本领,那在军里都是响当当的。所以尽管郑连长对我们很严格,但我们还是很尊重他,佩服他,当然也很怕他。
我们一口气走出来二三十里地,直到又来到一座大山上,郑连长才在前面停下来。我们气还没喘匀,郑连长又吹起集合哨,我们喘着粗气,赶忙在他面前列好队行。
郑连长站在一块石头上,不再担心吵到谁,他就恢复了有力的声音。“同志们,上级交给我们一个特殊任务,大家要做好吃苦受累的准备,如果顺利完成这次任务,你们都可以立功。”停顿片刻,又道,“再过会儿,有个考古队会与我们汇合,我们的任务就是负责保护考古队的安全。因为这是一个秘密考古队,所以我现在宣布几条规定,第一,不准打听考古队的来历,第二,不准打听考古队的工作,第三,不准私下议论考古队的成员。你们只需要做到一切听命令,遇到危险要第一时间冲上去,哪怕牺牲我们自己的性命,也必须保证考古队成员的安全。”他提高声音道,“你们听清了吗?”
“听清了!”我们齐声回道。
他又高声道:“你们能做到吗?”
“保证完成任务!”我们坚定的回音,在空中和山谷里来回回荡。
接下来,郑连长把我们分成五个班,每班七个人,我被任命为一班长。安排完工作,郑连长摆摆手,让我们原地休息,但是不能睡觉,等见到考古队再作安排。
我们班来到一块草地上坐下,高鹏凑到我面前说:“班长,不就是保护一个考古队吗,至于让我们把手机和证件留下吗?怕我们泄密,把手机留下也就罢了,干吗还要把所有证件留下呢?”
“你问我,我问谁?”我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吼道。
余遥跟着说:“我说你脑子有病吧,手机你都可以弃下,破证件你在乎那么多干什么?”另几个战友跟着起哄,对高鹏好一阵奚落。
高鹏说:“我是舍不得那些破证吗,我是不理解郑连长为什么这么做。”
孙宏故作正经说:“这还不简单,你去问问郑连长不就知道了。”
高鹏斜了孙宏一眼,干咳一声说:“我没你胆肥,还是你去问问比较好,为了表示对你的支持,我还可以借你一个胆。”
孙宏撇撇嘴:“就你那破胆,能顶个屁用。”几个人损来损去,声音不由自主就大起来,我忙低声叫住他们,用眼角瞟了郑连长那边一眼。几个人立马安静下来,各自托着下巴发呆。虽然我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我心里也是疑惑重重,高鹏说的没错,郑连长让我们留下所有证件,想来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我望向来时的方向,今晚天气不怎么好,夜空里没有一颗星星,那边一片漆黑,连大山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坐下不久,我上下眼皮就直打架,脑袋也一个劲摇晃。我实在困的厉害,只好起身在草地周围踱步,这样多少可以减少一些倦意。
不知什么时候,扎西排长来到我身后,他拍拍我肩膀,见我吓了一跳,他冲我呵呵一乐,调侃道:“尚峻诺同志,你胆子不是挺大吗,怎么差点吓趴下?”
“我这是吓趴下吗,我这是吓跳起来好吧。”说着话,我接过扎西排长递来的一支烟。我们一边抽烟,一边继续绕着山边踱步。
走出来一段,见离郑连长有些距离了,我忙压低声音说:“扎西兄,考古队进山了吗?”
扎西说:“我刚才问过郑连长,他也不知道。”
“不会吧!”我表示怀疑,掸着烟灰说:“他带我们来这里,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扎西脚步快了些,低声说:“郑连长说,上级只命令他带队来这里,至于考古队什么时候出现,又在哪里汇合,他也要等上级通知。”
我好奇说:“这么神秘,看来这个考古队非同寻常啊!”
扎西飞快看了我一眼,脚步又缓下来:“别忘了那几条规定。”
我当然没有忘,也不敢忘,我只是太好奇了,想打听一些消息而以。我和扎西关系向来亲近,私下里都是称兄道弟,正因如此,我才敢向他打听消息,要是换作旁人,我是绝对不会说半个字的。
等我们回到那块草地的时候,郑连长刚结束一个通话。集合哨又响起来,大伙儿迅速跳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跑去集合。
郑连长对我们说:“考古队很快就到,我知道大家都很困,但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我们必须打起精神,给考古队的同志们留一个好印象,让他们感受到,只要有我们在,他们就是安全的。”我侧耳倾听,周围除了风吹草木发出的声音以外,根本听不到其它任何动静,左右环顾也不见半点灯火,考古队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