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静静的漂浮在海面上,我和少焉轮流着划着桨,而远祖的嘴巴从上船开始就没有再停下过了。其实我们说是出海并不是真的要在海面上飘荡,而是要到一个小岛上去。那是属于外面世界的岛,很小,不足我们山的十分之一。离我们的山也不太远,不到十海里。
那岛上长着郁郁葱葱的植物,有柔软的海滩,有海鸟栖息,有爬行动物的涉足。这里都是天然的生长繁衍,没有人类文明的痕迹。这岛上长有一种鲜红色的浆果,酸酸甜甜的,远祖最是喜欢。而我喜欢光着脚走在沙滩上,捡拾漂亮的贝壳,然后坐下来看着蔚蓝的大海连接着蓝天白云,周围那些乐于和人亲近的鸟儿发出音律般的鸣叫。
对,少焉并不是没有离开过庥蔓曼司,但他之前来过这个岛上一次,不过这里几乎是庥蔓曼司的一个附属一样,对他来说还是一样的世界。我可以看得出,到这来他很兴奋对一切都充满了喜爱。他东看看西逛逛,过了一会儿,又去采这岛上的一种柔韧细长的草和生长的花朵。他两手非常的灵巧,坐在我的身边用这些东西编造起东西来,花篮、草帽、小动物,一样样物件在他的手中呈现,精致美丽。
“你是从哪里学的?”我拿着花篮爱不释手地问他。
少焉说:“我在画册上见过,就照着上面做的。”
“就只看过你就会编了?”我惊讶的说。
他腼腆地笑着点点头,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扭动,似乎带有魔力,张扬的草变得服服帖帖任由他们被编制成型。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拿起草来,但是笨手笨脚的弄得不成个样子,于是就看着少焉做。
我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我从小就被当成未来的族长培养,他们告诉我,我肩负着多么了不起的重任,每个人都对我有多大的期待,可实际上我什么都做不了。少焉所做的这东西,看起来就是小孩儿的玩意儿,说起来是多微不足道的东西,但是这确实实实在在的做出来了。相比较起来,我不过是被摆在高位上的空谈者。
“少焉哥哥如果是生活在山外,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我由衷地说。
他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我,说:“我都能成了不起的人?”
“你有什么差的!心灵手巧,又细致又有耐心,不知比多少人都强。你看你做出来的东西多好看,这些动物都像真的一样!”
他笑着摇头并不相信,又有点不好意思,白色的肌肤透出点绯红。他低着头,手上忙碌着:“这都是玩的东西。”
“什么又不是玩呢?”我说,“不然你到山外去看看,在那里你就能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了。”
“可我们是庥蔓曼司人,在那里有本事又能怎么样呢?”少焉说。“到山外去看看我倒愿意,别的就算了。我看过山外人的书上写的都是他们的忧伤,我们族人在这里多快乐啊!”
“怎么?也不都是嘛!”我问。
“很多。”他抬起头来看着大海似在思索说:“差不多每个故事都会发生,每个时期也都会发生,无论男女老少甚至小孩儿也会有烦恼。”
“你还小,不理解。”我笑着对他说。
他转头来好笑的看着我:“你比我还小,那不是更什么都不懂。”
我一只手蒙住他的眼睛:“我不是说你年龄小,是你心里。”
他笑着摇头,还是不懂。
我也不再和他多说,躺下来,看着蓝天之上的白云轻轻的行走。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我与族人之间似乎存在着隔阂。虽然我很喜欢庥蔓曼司悠闲自在与世无争的生活,但这就如同生活在喧嚣城市里的人向往乡村的宁静朴实一样,在灵魂的深处已经不会和族人站在同样的立场了。这或许是我自小便生活在山外的原因,习惯了那种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否则族中有人结婚,这种在庥蔓曼司族中平均几十年才会发生一次的事件,为什么我会没有察觉,就算是整日在藏书室,但如果能和其他人多些交流也不至于到现在都不知道。
虽然这个情况我也才意识到,回想自己在山中的所做所为,也并没有出格的地方,但心灵上微妙的变化总是极隐秘又极易散发气味的,每个人都无所察觉,只会做出相对的反应,但事实往往就会潜移默化的深入下去。
我习惯也喜欢山外,但抵不过庥蔓曼司山和我的族人,我属于这里。
远祖摘了许多浆果也坐过来,他的嘴里拥的满满的,口齿不清的让我们也吃。至于那袋零食已经被他消灭了大半了,真是哭笑不得,就像个小孩儿一样。
我拿一颗浆果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香气溢满口腔。阳光沙滩,蓝天大海,鲜花野果,鸟语清风,这样的生活真是惬意。不知远处游艇上的人,又在进行着什么样的欢乐。我希望,这个岛和我们的族人,永远都不要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