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仿佛给白莫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自然这玩笑不是善意的,至少从他目前的处境来看,简直是雪上加霜,令人担虑起本就渺茫飘如飞絮的未来。
谁让他是只土貘呢?
没有错,自从白莫重生在这个世界,已经过去近乎浑浑噩噩的一月之久,他还是没有适应过着这般又苦又涩甚至还为生存奔命的生活,望着随时可能会降下一场瓢泼大雨的天穹,心里失望又多了几分,但是他心知,倘若这次彻底放弃,便是意味着最终的失败。
他不愿自己的生命就这样平庸地葬殒于此,一天也不愿。
此时,天际多了些厚重的积雨云,空气也变得愈发沉闷与阴暗。
在一块巨石的拱形坡槽下面,白莫的一双眼睛宛若黑宝石一般明亮。
望着面前若有若无的斑驳蹄子印记,白莫知道自己的族群已经走远了,与其说是被一头嗜杀成性、脾气暴躁的紫犀大妖冲散了族群,不如说是土貘一族彻底放弃了自己。这一点白莫心知肚明,现如今也只能面对着惨痛的现实。
暮色开始四合起来,天地变得昏暗起来,天色阴沉至极,酝酿着倾世暴雨。
白莫是只异变的土貘,唯一的表现便是他的毛色区别于土貘的土黄色,虽然在身为现代人的白莫看来这应该是一种“白化病”,但是土貘一族不以为然,白化的白莫在原本的土貘一族地位低下,食不果腹,族人经常避之不及,唯恐祸降己身,成为另一个异类。
貘类天性胆小,只能算是最为低等的妖兽,比土貘血统更为纯正的还有斑貘、黑貘以及紫貘。也许是天性使然,白莫的身体本能地畏惧起这样风雨欲来的天气,纯白色的皮毛在风中瑟瑟抖动,尤为醒目。
而侵占原本土貘一族的领地的紫犀大妖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白莫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小命只有一条,不能保准还有重生的机会,这样的尝试白莫无论如何也不会尝试的。
他平复下心绪,一丝丝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向他娓娓漫来,没入了他瘦小的身躯里,很快体内的元气就填盈了约莫三分之一。
虽然他不想出去冒然涉险,但是此时已经由不得他,这样的天气昭示着暴雨,在暴雨降临之前,他需要找个靠谱的驻脚点,这样矮小又逼仄的槽洞根本对抗不了暴雨的流水蔓延,只要暴雨泄地,这里便会被水淹没。
这个世界的貘类与原本那个自己熟知的世界大不相同,这里的貘类拥有超强的胃酸可以吞食骨头,肛腺可以在遇急之时放出臭液,臭液有剧毒,且不仅仅食素,也捕食一些小型的兽类为生。
白莫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天地昏暗无比,远处的树影婆娑间有着大片的光亮熠熠,极为不凡,甚为奇异。那是一种名为“灯笼树”的树木,枝干均可发光,在这样的昏暗天气里,简直像是一片明亮的火海一样。
白莫的去处就是那里,因为灯笼树在发出荧光的同时还会向四周散发出热量,自己不会爬树,也没有可供寄身的山洞来避雨,只能熬过这场暴雨,在灯笼树边接收些微弱的热源罢了。
但是灯笼树在夜间发出的光亮会吸引大多数蛾虫,其中有一种巨大无比的灰色蛾子是白莫惊惧不已的对象,白莫可是亲眼目睹过这种灰蛾一次将自己的岩蟒生吞下去,一些巨大的凶鸟都不是这些蛾子的对手。
不过这种蛾子只会在白天猎食,这让白莫宽慰了些,随即,他慢慢走出了细窄的洞槽,边跑向那明亮如火的灯笼树群。
那是他黑暗中唯一的指引。
也是希望。
四顾并没有见到那头紫犀大妖的身影,他觉得离那片灯笼树林又近了一步,每跑一步,他都这样想,恨不得自己有对翅膀,瞬息飞到那处明火之地。
狂风大作起来,瘦小的身影疾行在苍茫天地间,像是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渺小若砂砾尘埃。离那处火光之地愈来愈近,仿佛下一步就赶到那里,就在这时,一个同样速度不逊于自己的巨大身影向自己这边飞驰而来,白莫直接被一股大力冲击地掀飞了出去,身体右侧像是被穿透一般疼痛,他定了定神,眼前的景象竟然令他大吃一惊,惊慌令痛感都不那么名著了,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疯狂蔓延的念头,那就是跑!
这是一只大垛鸟,巨大的喙嘴几乎占据了自己身体的一般,若是被那巨口咬到,怕是有死无生。
大垛鸟是一种陆行鸟类,并不能够凌空飞行,因为它没有羽翼。
此鸟乃是一种凶鸟,生性残暴,只吃猎物的脏器。
白莫一个侧滚,大垛鸟巨大的喙嘴几乎擦着自己的脖颈而过,他来不及多想,弓起身子,飞速就向身后的灯笼树林跑去,大垛鸟虽然不畏惧灯笼树所发散的荧光,但是那种巨大的灰蛾绝对是它的不二死敌。
明明不过几十米之遥,白莫却觉得自己的前面仿若隔着天涧,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马上就要接近边缘,终于在距离灯笼树林不到五米的距离,大垛鸟若有所思的停下身子,许是察觉到林中巨大灰蛾的气息,便畏之不前。
这绝对是白莫乐意见到的,但他依旧不敢松懈,拼劲全力向林子冲去。
扎身进入灯笼树林之内,白莫身子立刻就做散沙状瘫软下来,他寻到一处空地,不敢打扰那些贴附于灯笼树干的灰蛾,慢慢捋顺气息。
接着灯笼树的光晕,那只凶戾的大垛鸟早已不见了身影,仿佛从未在这一带停留过,还没有等白莫感慨生死一瞬,暴雨伴随着响彻天地的惊雷,如瀑而作。
茂密的灯笼树群是遮风挡雨的好去处,但是大多妖兽均是怕光或者火源的,白莫心安地慢慢调理起体内杂驳的气息,慢慢恢复起体力,见到近旁的灯笼树下,生长着些许白嫩的伞菇,顾不得味道好坏就吃起来。
他脑中紧紧绷着的那根弦,还是没有松弛下来,待到肚子有了些温饱,他听闻夜雨的厉音,心却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