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安倍晴明来说,可绝不仅仅只是结界破碎的问题。
为了支撑这个结界、保护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安倍晴明根本就是赌上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大概相当于魔能一类的东西,不过在安倍晴明的那个时代,能够使用这些法术,最根本的要素就是“精神力”。
能使用何种强度的法术、一种法术能持续的时间长短,都是完全依赖于这所谓的“精神力”的大小的。
现在,结界的破碎,对安倍晴明来说无疑就等于宣告他的精神力已经完全消耗殆尽,他已经连最基础的法术——哪怕仅仅只是召唤式神带自己离开,都没办法做到了。
“唔……”安倍晴明勉强地移动了一下身体,却因为体力不支而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与精神力挂钩的不只有传统意义上的“精神的力量”,还有一部分就是肉体的力量……其实从原理上来说,“精神力”与“魔能”应该完全就是一种东西,只是在不同的文化圈内被赋予了不同的名称而已。
对猎魔师和非人魔物来说,魔能耗尽就意味着无法使用自己的能力、以及身体的过度劳累……和不能移动其实是一样的。
“秦……不,安倍晴明大人!”霍俊文看到安倍晴明摔倒,急忙跑了过来,“安倍晴明大人,您没事吧?!”
“你、你是……谁?”安倍晴明被霍俊文扶起来,艰难地问道,他的印象中可从来没有这个人,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自己、知道自己是安倍晴明而不是秦火冰,“你怎么知道……”
“啊……我的名字叫霍俊文。”霍俊文急忙解释道,“我是秦火冰小姐的朋友,同时也是欧阳火枫的朋友。关于秦火冰小姐和她身体里的安倍晴明大人你的事情,火枫都已经告诉我了。”
“原来如此……”安倍晴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呼……你们都看到了,快走,这里太危险了……”
“那你呢?”霍俊文急急地问,“我们不能把你丢在这里吧?白狐葛叶看起来根本不记得你了啊?!”
“你怎么知道?!”安倍晴明吃了一惊,他面前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少年知道的事情远比他想象中的多。
“啊,这个是……”霍俊文刚想解释,就看到白狐葛叶怒吼了一声,一爪便扫飞了一栋房子,还好霍震强及时带着铃子躲开,不然下一个被切成几段的人或许就是铃子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安倍晴明大人,您有办法带我们离开吗?白狐葛叶的情况看起来不太乐观,刚刚那个人……”
“咳、咳咳……”安倍晴明故意咳了两声,“那个孩子……是我对不起他。不过我现在的精神力也已经耗尽了,没办法召唤式神……不然就可以让式神带着你们离开。既然你是那个吸血鬼的朋友,那他人呢?”
“刚刚的森林里出现了烟烟罗……火枫被困在森林里了。”霍俊文皱着眉说道,“墨羽先生回去找他,他们现在还没出来。”
“烟烟罗……?”安倍晴明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呵,这就是所谓的天要亡我吗?
“不知道朝颜和夕颜小姐怎么样了。”霍俊文一边勉强地扶着安倍晴明站起来,一边担忧地看向自己跑来的方向……刚刚朝颜和夕颜所在的方向,她们现在还没有回到战场,若不是因为她们怯战逃走、估计就是因为夕颜伤势严重还没有恢复。
“啊,糟了!”霍震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白狐葛叶了,竟然被对方连着挥起爪子拍击了数次,而他背上的铃子也十分不配合,又打又闹非要去捡介二的头。霍震强一时脱了手不小心让铃子摔在了地上,她却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急忙又爬去了介二的头颅旁边把它捡了起来,神经质一般絮絮叨叨地对着介二的头颅说起话来。
“……”安倍晴明看到这一幕,不得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尽管并不是他自己要求介二来帮忙的,但是介二的心……他分明就是迷恋上了占用着秦火冰身体的自己,所以才这么不顾一切地也要来帮忙,最终也因为自己没能说服暴躁的母亲而丢了性命,连铃子都……
“爸爸!”刚刚听到了霍震强的声音转过头去的霍俊文突然看到白狐葛叶再一次抬起了爪子向他伸了过去,而霍震强却因为关注铃子的事情并没来得及注意白狐葛叶的动作,眼看着就要被攻击到。
霍俊文近乎下意识地丢下了自己扶着的安倍晴明,在手中聚集了一阵强风,用力向霍震强的方向推了过去。
连霍震强都对霍俊文的反应感到始料未及,那阵强风在空中受到霍俊文的控制转变了方向,从侧面推开了霍震强的身体,堪堪躲过了白狐葛叶的一击。而那片风则被白狐葛叶的爪子一击挠得粉碎,变成了无数的“微风”散去。
“咳……”霍俊文也因为这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外的风属性魔能操纵而感到了一阵压力,险些咳出一口血来……本来就因为烟烟罗的袭击而变弱的身体根本难以承受这种程度的魔能使用,没真的咳出血来已经是他平日里也有进行一些身体锻炼的好结果了。
安倍晴明因为刚刚霍俊文紧急松手去救父亲而失去支撑倒在了地上,不过他也没有埋怨霍俊文突然松开自己,毕竟父亲就在面前遇险,儿子怎么都没有置之不理的理由的。
“抱、抱歉!”霍俊文急忙又俯下身去扶安倍晴明,“我刚刚……对不起!”
“……没关系。”安倍晴明有些虚弱地说道,“你们快走吧……母亲大人根本听不进我说的话,我也没有能力继续保护你们,你们快逃吧……”
“可是我们也不能把你们丢在这里吧?!”不知道是不是霍俊文并没真正感受到危险、又或许是从小受到的不能视人于危难而不顾的教育,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无论多么危险,都不能丢下其他人逃走。
“俊文!”霍震强躲开了那一击后立刻奔向了霍俊文,“我们赶快离开这里!那只妖怪不是我们能应付得了的!”
“可是爸爸,那安倍晴明大人和铃子小姐怎么办?”霍俊文焦急地反问道。
他这个反问是霍震强最害怕听到的,现在的这个情况——尤其是刚刚若不是霍俊文突然出手才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一击,真正让霍震强感觉到了危机。这里十分危险、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危险得多……他原本有设想过,如果有必要,即使牺牲了自己这一条命,能救回霍俊文那也是值得的,毕竟那是自己的儿子。
可是现在的危险程度显然超过了他所有的预期,即便自己死了,恐怕也没办法让霍俊文全身而退。
自己和儿子、还有两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在场……而现在的危险,又是自己连自己和自己的儿子都没办法保证能全身而退。
他哪里还有余力去照顾那两个陌生人?!
说得难听一点,如果现在舍弃那两个人,自己和……不,哪怕只有霍俊文一个人能得救,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丢下那两个陌生人和自己的命。
“小心!”霍震强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直观察着白狐葛叶的动向的安倍晴明便出声警告道。
霍震强在自己的掌心上用力,猛地推开了霍俊文和安倍晴明,与此同时自己用力向后退去。
白狐葛叶那黑红的狐火掠过,地面已经不仅仅是焦黑……那火焰的冲击仿佛地波一般让其所过之处的地面都自动裂开了一条口子。
刚刚霍震强用尽全力的一推其实让霍俊文飞离狐火中心点的距离比霍震强自己跳开的距离都要远得多。霍俊文和安倍晴明一同扑倒在地上,眼看着狐火掠过后地面上仍旧蹦跳着的点点火星仍旧心有余悸。
“那就是……等等,地面、好烫?!”霍俊文刚想慨叹一下那就是传说中的狐火,杀伤力远比传说中描述得要恐怖得多,却感到地面仿佛被加热了一般传来了一阵炽热,急忙扶着安倍晴明站了起来。
这也是……狐火的威力吗?
尽管站了起来,霍俊文仍旧觉得脚底被那股猛烈的热灼烧,好像鞋底的橡胶都在一点点融化了一般。
“这火……”其实从刚才开始,安倍晴明就在试图召唤身体中的秦火冰,希望她能出面代替自己战斗,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到达极限,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战斗了。可是目前的局面,新出现的这个男人和这个少年的战斗力,根本也不足以对抗白狐葛叶;之前的那对姐妹因为大意受伤不轻,恐怕一时间难以回到战场;那个吸血鬼现在被烟烟罗困在了森林里……能不能脱身都不好说,就更别提来支援了。
他唯一的希望,就只有那个未曾真正谋面过的、拥有神奇能力的秦火冰。
不过从白狐葛叶真正被激怒开始,一直尝试着抢回身体的秦火冰居然变得毫无动静了起来,这时候无论安倍晴明如何在心中呼唤秦火冰,希望她能出现一战,秦火冰都一点回应都没有。
“小心,这火……可以将灵魂都焚烧得一干二净……”秦火冰没有回应,安倍晴明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狐火不能被扑灭,一旦被烧到,就只能……”
等死。
听到这话的霍俊文浑身一震,竟然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的狐火尽管并没有伤到任何人,不过却在冲击到尽头的墙壁的时候突然向上扑了过去,引燃了围墙中的树木,很快整条街区都被大火所淹没,情况看起来比刚刚更加严峻了起来。
豆大的汗水从霍震强的额头上一颗颗滚落,当然不只是因为周围突然起火而导致的温度骤升,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他、他们已经完全没有退路可走了。
周围能看到的景色就只有熊熊的大火,甚至连白狐葛叶都是站立在这冲天的火光中的,他们根本无路、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唯一可以一拼的、或许可以幸存的希望……
就是那不知道会不会有的……增援。
经历过那么多的危险和刀山火海,这是霍震强最真切地感受到所谓的绝望的一次。
或许从他额头上滚落的并不只有汗水、更多的还是那不可轻弹的男儿的泪水。
俊文,恐怕……
接下来的路,你只能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