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你来……还有别的事情吗?”美纪强装镇定,好像没什么事情一样地问道,“请母亲大人直说吧。”
伏见理纱犹豫了一下,若是美纪真的是灵感者的话,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看清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不会如此发问才对。不,也有可能……是她明明看清了,却还要这么发问,试图消除自己的疑虑。
她感到空前巨大的压力,面对一个能够看穿人心的人,无论什么想法在对方面前都无所遁形,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想才能避免被看穿、但又觉得无论自己怎么想,对方都会根据自己的想法给出相应的反应来消除自己的疑心。
美纪确实看透了伏见理纱的想法,她本不想这么对伏见理纱,但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伏见理纱对自己已经是疑虑重重,或许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的说辞。如果这样,那么自己不如就干脆咬死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自己是灵感者的事情摆在台面上。若是让伏见理纱确定自己就是灵感者,那么自己一定会被送到美国部的实验室去的!
不可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母亲大人知道!
“呼……你这孩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伏见理纱也是经历了无数次的内心纠结,最终才下定决心——如果对方无论如何都能看清自己的想法,那么自己还有什么掩盖的必要呢?
“我昨天晚上回去以后,给你卜了一卦。”尽管不打算再掩盖些什么,但伏见理纱还是准备旁敲侧击,试试看美纪的反应,以确定美纪到底有没有别的想法。
“……母亲大人,想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美纪故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微微改变了一下,然后说道,“母亲大人可以亲自来问我。”
这孩子……伏见理纱微微皱眉,她还是无法确认到底是美纪的演技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还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美纪,你说你‘看到’过,你到底……在太一的身上看到了什么?”
美纪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问题想要安然无恙地糊弄过去确实不简单,这恐怕也是母亲大人对自己起疑心的最初的缘由。
“我……我看到过,他的真心。”美纪硬着头皮回答道,事已至此,恐怕想回旋已经是非常吃力的了。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在练剑,耀二在外面,被冲田家外家的人欺负。”美纪想起了那时候的事,勉强稳下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顺理成章地叙述着自己与太一的初见。
“我对他说他的弟弟正在被人欺负……那时候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我,听到我那么说了以后就立刻拎着木刀冲了出去,去保护自己的弟弟。”
那次美纪在路过那房间的时候,远处耀二呼救的声音和太一内心强烈的想要守护耀二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这才让她决定停下脚步,告诉太一耀二正在被人欺压的事情。
后来太一把那几个孩子打伤,冲田政宗狠狠训斥了太一并且责罚了他,他却整个人都丢了魂一般,夜幕降临后继续回到他们初见的道场去修习了。
那是她听到的内心声音最单纯的人、最单纯的声音。
“我要保护他,我要保护耀二。”
她听到的每个人的内心都被无数声音重叠着,她从一开始的烦躁无比,到最后能一一厘清他们心中的声音是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声音如此纯净的心灵,所以她决定帮助太一,给他出了个主意。
然后太一就那么坚定地选择了相信,毫无怀疑……甚至在他发出那幼稚的结婚宣言的时候,内心的声音都是和他所说的一模一样。
美纪很喜欢这种感觉。
太一不会心口不一,和他在一起很自在,因为他所说的、必定是他所想的。
“让他假装堕落,从而逼公公把家主之位交给耀二的主意,是我教给他的。”美纪坦然地说道,“因为他真的非常想保护他的弟弟……我能感觉到,所以我教给了他这个办法。他很开心,说他……想要娶我为妻。”
这段往事伏见理纱确实并不知道,当她听到那个主意最初居然是美纪告诉太一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那个主意、是,是你?!”
美纪点了点头:“是的。”
“原来是你想出来的办法……”伏见理纱扶了扶额,她确实没想到……尽管现在太一那么做的原因还是不为人知、但她已经知道太一本身确实没想过这些事情,这居然是美纪唆使的,让她有些……难以接受,“竟然是你想的……”
“非常抱歉,母亲大人。”美纪微微低头,诚恳地道歉道,“不过,当他感激地说他想要娶我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开心。”
“但他现在一直在躲着你。”伏见理纱拧了拧眉,“你还是决定要嫁给他?”
“嗯……我相信那个时候他对我说想要娶我,一定是真心的。”美纪笃定地说道,“太一现在躲着我、也一定有他的理由,无论如何,这都不会改变我要嫁给他为妻的想法。”
“你就是因为这个……”伏见理纱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连她自己都开始有些动摇了,或许真的是自己疑心太重。
可是这些都没办法解释最后一个现象,那就是为什么占卜美纪能力的时候,会什么都没有占卜出来。
“是的,母亲大人。”听到了伏见理纱内心疑问的美纪不敢擅动,只能默默地等待着伏见理纱接下来的询问——尽管她能看穿伏见理纱的内心,但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她并不能主动出击,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运用自己的能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伏见理纱观察着美纪的神色,看起来还是和平常一样恭恭敬敬的,陈述完刚刚的事情后,连那个时候在她脸上的不安似乎都一起消失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放松警惕了吗?
“美纪,我占卜了你的能力。”伏见理纱觉得有必要亮出底牌了,“但是什么都没占卜到,什么结果都没得到。”
“……”美纪在合理的范围内变了变表情,“母亲大人……”
“母亲大人,我并没有能力。”美纪看起来平静地说道,实际上心脏的跳动早已经加速到了无法再加速的地步,“也不像大姐,在阴阳术上造诣颇深。”
“因为我早就有了与他的婚约,所以从未沾手过阴阳术的修习。有所修习,也都是在我们订下婚约之前。”美纪的心慌得无比彻底,却还是勉强稳住,不留一丝破绽。
“……美纪,没有结果,和没有能力是不同的结果。”伏见理纱一字一顿地说道,继续观察着美纪的表情。
美纪稍微有些沉不住气了,伏见理纱占卜的准确度是整个日本部数一数二的,她实在想不出说法来反驳,也找不出任何比较合理的解释……她甚至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似乎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的慌乱。
但就算她一言不发,那种慌乱也已经表现在了她的脸上——现在的美纪看起来有些不安,因为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伏见理纱自然观察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刚刚已经有些动摇的心现在更加的坚定了。
美纪……果然是!
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美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挽回局势,却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
能说些什么?伏见理纱的占卜出错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这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消除母亲大人心中的疑虑?
伏见理纱这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能让她再接近太一……太一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他自己真的有那样的想法、还是受到了美纪的怂恿现在都未可知。若是美纪真的有心,她接下来的行动都是完全未知的,根本不知道她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现在的美纪,在伏见理纱的眼里就是一团烟雾,看不清摸不到。
就在她横下心准备下令囚禁美纪直到百鬼夜行结束的时候,突然从门外传来了巫女焦急的声音:“伏见大人!”
伏见理纱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被这么一打断,立刻又惊又怒地问道:“怎么了!?慌张什么!”
“伏见大人!”巫女的声音隐约在颤抖,“和泉方向的侦查小组回报,说有人解开了封印在和泉两千多年的妖狐的封印,现在妖狐已经完全摆脱封印,重现人间了!”
“什么——?!”伏见理纱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了房门口,“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还没等巫女回答,伏见美纪便隐约听到了来自遥远天边的一声怒吼,她微微愣了一下,望向传来声音的天空。
一道雪白的身影矗立在天地之间,冲天的火光随之涌起,嘶吼声不绝于耳。
美纪也吃了一惊,急匆匆地走到了门边,尽管相距甚远,但那浓烈的怨气和恨意对她来说还是扑面而来,她被冲得一时不稳,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焦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冲田政宗带着常驻的武士们出现在了伏见理纱和美纪的眼前:“理纱!”
伏见理纱立刻厘清了眼前的情况:“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清点人数!”
“……不要全带去,可能是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调虎离山之计。”冲田政宗皱了皱眉,“留一部分精英在神社内,我们先去查看一下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白狐……”伏见理纱咬了咬唇,她不太确定,要说封印在和泉的妖狐,那是……
她前脚刚踏出美纪的房门,却突然回想起刚刚的事情,便又转过头来、有些僵硬地说道:“美纪,你也跟来。”
“我……我也?”美纪愣了一下,但是随即、伏见理纱内心的想法便传达到了她的耳朵里。
“不能把她留在这里,不能让她和太一接触……若她真的看穿了我的想法,那一定会采取行动,若是自己离开,那便没人能控制住局面,必须把她一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