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在外面逛了两圈,海蓝见倾墨的心情实在不好,便让他早早回去了。海蓝一个人抱了一堆吃的,买了壶酒,又遛回皇宫,找了个最高的楼宇爬上了上去。仰躺着吃吃喝喝地数着星子,一颗,两颗,三颗……越数越混沌,眼前的夜似乎与某些时候重合,却又分辨不清。夜风渐起,浮生花瓣满院飘零。海蓝半醉支起头,不远地方两排花树白色的大团花朵隐在夜色里,泛起一点淡淡的亮色。
海蓝迷蒙中一抬手臂转而到浮生花树下。树上大团的花朵雪一般云一般,只是四周无光,略微暗淡。
远远走过的两个碧衣宫女的话随风飘来:“也不知是从何时留下的习俗,浮生花的花瓣要这样一直积着,不能扫。转眼花瓣竟这么厚了。”
海蓝轻易地躲过她们的目光,靠在浮生花树上,已经醉得不知此处是何地。索性踩着厚厚的花瓣玩了起来,拿脚尖把花瓣踢起来,让花浮在空中,甚至拿花瓣做飞镖随处乱丢,染了满身的馨香。玩着玩着,嫌弃四周实在太暗,抬手一排夜明珠射在花树上,莹白的光趁着玉色的花竟显出几缕月光的皎洁来。
海蓝满意了,脚尖轻旋,花瓣也跟着飘起来,醉中跳舞海蓝从未试过,跳得歪歪斜斜,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浮生花树后,一个黄袍玉带的小童呆了。
二
第二日,海蓝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第一个念头就是,完蛋了,醉酒一夜,奶奶又要施家法了。昏昏然又睡了,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不是在合渊海,我是在中曲山,安心地又睡了。第三次醒来,猛地一惊,中曲山没有这么软的被褥啊……海蓝坐起来,环看四周,雕龙画凤的栏杆、雕龙画凤的桌椅、雕龙画凤的……
额,我这是再闯龙宫了?不对啊,这里干巴巴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合渊海。
正当海蓝挠头的时候,那雕龙画凤的门开了一扇。一个目若点漆的灵秀孩童走了进来。
海蓝摆出最和善的笑脸:“小孩儿,这里是哪里?”
黄衣小童又呆了,好半晌才喃喃道:“你是仙女吗?”
海蓝随口道:“不,现在还不是,我是妖啊……”
小童脸色一变:“妖?”
看小童难看的脸色,海蓝猛地醒悟过来,她现在还在凡间?
海蓝跳下床来,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换了。
小童脸色红红:“朕,额,我让宫女给你换过了。”
海蓝也顾不得找衣服了:“那个,我要走了。”
小童急道:“为什么?留下来不好吗?”
又不是渡劫来凡间,这样平白无故来凡间是会撞见捉妖师的。海蓝如今就能清楚地感受到附近有一个法力强大的法师。海蓝再想想自己所剩无几的法力,越发地急着走。
小童似乎洞察了她的意思:“我,我把宫里的道士都遣走,你不要走好不好?”
海蓝急急忙忙掐诀念咒:“下次渡劫我会再来的,我先走了。”话音刚落,人旋即不见。
同时,门又被扣响。锦衣卫报:“皇上,三观法师前来辞行。”
小童挥拳打在空中,转身已恢复冰冷严肃:“不必辞行,让他直接走吧。多赐些盘缠,好让大师能够在宫外多盘桓几日。”
三
海蓝回到中曲山又恢复了无聊的修炼生活。
白白学了倾墨的指上功夫,海蓝学满一个月的时候,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是不是要回报一下。
所以当倾墨提出要她陪他吃顿饭的时候,海蓝爽快地同意了。等她到了合渊海水晶宫的饭桌前,她才想起来为何倾墨跟她说要吃饭的时候,眼神如此怪异了。这个饭桌上,不仅有倾墨,还有倾墨的爹娘,也就是合渊海龙王夫妇,甚至还有玉汤泉的公主……
而且除了倾墨,所有人在看到她的时候,脸色齐刷刷地黑了。
海蓝眼睛溜了一圈,明白过来,这是个相亲宴吧?所以,那个怪癖龙拿她来顶包?
之前,奶奶也干过类似的事,什么一表三千里的大表哥二表哥什么的,曾经一度出现在她家的饭桌上,刚开始她拉了小红蟹,把小红蟹锋利的钳子拍在桌子上。没想到只消停了一阵,随后表哥们照常来,而且越演越烈。她忍无可忍的时候,直接从厨房拎了把菜刀,蹦起来剁在厚红木大桌上,那刀以诡异的角度闪着雪亮的光。后来再也没有外人在她家饭桌上出没,直到蚌族千年祭以后才有所缓和。
所以,她今天的角色就是以往小红蟹的角色了?
翻遍全身,都没有一个锋利的工具,要是幻化出来的,肯定就失了霸气,也镇不住这个玉汤泉公主,可是龙宫的厨房也不大好闯,拿菜刀这个事儿估计也不成。海蓝正胡思乱想间,倾墨伸手握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他身边坐下。
饭吃得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讲话。连水流都凝涩起来了,而且这种凝涩在倾墨不停地给她夹菜的动作中蔓延开来,把龙王夫妇的脸都冻起来了。海蓝望着碗里堆得小山一样的菜,眉毛狠狠地抖了两抖,抄起筷子就开始吃起来。
不过,菜刚入口,海蓝的动作就顿住了。果然,她是被驭雪的厨艺养刁了胃口。幸而菜也不算难吃,海蓝慢慢开始解决碗里的这座山。
等到海蓝快吃完的时候,一声嘭的巨响从远处隐隐传来,如浩淼海底的一次怒吼,这吼声被沉沉地压制在水里,爆发出一种沉闷的破坏力,整个水晶宫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从水晶宫大殿门外,歪歪斜斜的跑进来一个虾精:“报龙王,栖梧潭被……被炸了,现在她正朝这边赶来……”
海蓝捏着筷子还没反应过来,桌对面的龙王和王妃倏然间不见了。转头去瞧那玉汤泉的公主,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吓得比她身上那件雪纺裙都白,两只手扯着倾墨的衣袖,眼睛只顾流连在倾墨脸上。
海蓝莫名地不舒服,呆了一瞬才想起来倾墨让自己来这相亲宴的目的。她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眼睛成功的泛起一丝湿意,嗖地一下冲到倾墨怀里,扯过那公主手里的胳膊,让倾墨环着她的腰,她双手吊在他的脖子上,山路十八弯娇滴滴地道:“墨~墨~我怕~”
倾墨身体一抖,只僵了一下,便无比顺从地抱住她的腰,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宠溺:“有我在,不怕。”海蓝头随意在倾墨脖子上拱了拱,朝着一旁早就脸色铁青的公主抬了抬下巴。
忽然,倾墨抱着她一旋身,劈开水流的嗤嗤声乍然中断,一枚半月形飞刀没入殿中金柱中,只留尾部一点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