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柒柒此时正在书案前写字。而平日里她若是写字,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是不敢上前打扰的。所以领路的莉香直接将萧兮若带到了唐柒柒的书案前。也因此在唐柒柒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她的时候,她还处于晃神中就脱口而出了那些话。
“郡主安好。”唐柒柒的声音凉凉的,表情也如昨日一般淡漠。
“唐小姐无需多礼。”
“郡主今日为何而来?”
“唐小姐又为何如此问?”
两个人四目相对,侃侃而谈,端的都是一副容从淡定的模样。但两人的对话之间有一股莫名的硝烟味在弥漫,唐柒柒的侍女不由得提起了心,一边微抬起眼角悄悄打量着她们的脸色,一边向唐柒柒靠近了一步。就怕一不小心她家小姐就吃了暗亏。微雨倒是不担心萧兮若会不会吃亏,且不说唐柒柒没有一点武功,便只论说话,能让她家小姐吃亏的,这么多年好像也只出了一个自家公子。但此时瞥见那丫鬟的动作,当下就面无表情的迈开一大步直接站到了萧兮若的身侧。
“郡主以为呢?”
“不为何。”
对话的正主儿却是没有理会这两人,在萧兮若的“不为何”三个字一出后,两个人都同时笑了起来。唐柒柒侧过头去吩咐她的侍女:“小妮,去沏茶。用红匣子里的茶叶。”小妮显然还不明白刚才看起来还像是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为何此时竟笑得这般融洽。但还是乖乖的听从了自家小姐的吩咐。本来嘛,这些事也不用她一个丫鬟操心,她只要听小姐的吩咐就好了。而萧兮若一笑起来,微雨便默默的后撤了一步,自然而然的退回到她身后的位置。
至于她们俩因何而笑,小妮和微雨当然是不明白的。但唐柒柒知道:这个“不为何”既是萧兮若在回答她的问题,也是萧兮若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虽然两个人有此一问都不是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但也都是想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一个关系着接下来应该如何与对方相处的答案。虽然应付这些闺秀间的你来我往对于两个人来说是绰绰有余的,但两个人的性子一个冷清、一个洒脱,这些麻烦自然是能省则省。
“唐小姐果真与别人不同。”
“我不过虚长你几岁,你称我一声姐姐便是。”唐柒柒想了想,“你若是想叫阿姨也可以,但婶婶什么的千万别叫,你就算叫了我也不会应的。”
“柒柒姐姐你真是奇怪。”
“不奇怪,日后你便不奇怪了。”
萧兮若虽然心里无意识的有些抵触要叫她小婶婶这个事实,但这个要求由唐柒柒自己提出来萧兮若还是有几分不解。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一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而唐柒柒本就是个冷清的性子,不爱多言,此时便端起手边的茶饮了起来。一时之间,四下安静。
“柒柒姐姐,你喜欢柳体?”
唐柒柒想了想刚才自己正在练的字,微微点头。
“柒柒姐姐,很是擅丹青?”
唐柒柒瞥了眼屋子里挂着的几幅画,落款的确是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微微点头。
“柒柒姐姐,你的嫁衣可绣好了?”
唐柒柒看了看右手边的绣篮,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针未动的红嫁衣。
所以,唐柒柒挑了挑眉:“有没有人说过你话很多?”
“那个……十一叔说过我吵,算不算?”萧兮若眨眨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微雨默默的扶了扶额头,她家小姐一旦对着合自己投缘的人,就是这么一副,嗯?小孩子模样。这个习惯简直不能改过来了。对将军是这样,对老夫人是这样,对公子更是这样。可这个唐家小姐不是才认识吗?矜持一点好不好?
“到底想要问什么?”唐柒柒还是一副冷冰冰的口气。
“柒柒姐姐,你什么时候和十一叔认识的?”
“顾见初?两年前吧。”
“所以,姐姐等了十一叔两年?”
“不是。”
“难道在相识之前,姐姐就喜欢十一叔?”
“不是。”
“不是?”
“这件事你别管。”
萧兮若…………
刚将点心端过家的小妮丫鬟听到这段对话,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哪会有两个大家闺秀之间是这么谈话的,先不说内容,只看看这种直接的问话方式,怕是只有亲姐妹之间才能做到如此吧。可是自家小姐性子一向冷清,不管是对着谁都是一幅冷淡的模样,从不与人深谈,还未曾见过她与谁如此毫无顾忌的讲话。
萧兮若会这样毫无防备一是性格洒脱,二是她后来曾经问过顾见初关于唐柒柒的事,她的十一叔虽然避而不谈因果,但却说了一句话:唐柒柒可深交。所以她今日亲自试探了一句之后便安安心心的当唐柒柒是朋友了。因为她的十一叔从不会骗她。然而唐柒柒会如此也有两个原因,一是萧兮若的性子的确合她心意;二嘛,却是因为有人……威胁她……
所以两个个性相投又各自有“小心思”的人就这么在“先是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接着又是一段相当直白的对话”中顺理成章的成了朋友。
萧兮若回到了顾府都还一直在想,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当然她也还在琢磨唐柒柒的“不是”究竟是在说什么。两年前认识的十一叔,却没有等了两年,也不是两年前开始等待。难不成还是在两年后开始等待的?
咦?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是……什么地方呢?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却总也抓不住。而且眼下也不是一直想这个的时机,萧兮若便索性暂时丢开这个问题。因为后日是她娘亲的祭日,她娘亲生前十分喜欢般若波罗蜜心经,她便每年都会抄上六十遍烧给她娘。心经虽然字数不多,可这么六十遍下来也是累的。所以从前几日起她便日日都抄上六遍,到明日是第十日,刚好一共能有六十遍。所以她现在要回去讲今天的抄完才能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