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天空,洁白的大地,微小的背影,不断地前行。
“这次又要去向何方了呢?”
“向着那最遥远的边荒。”
罗钊看着她变幻的脸色,猜不透其心中所想,便不再费心思,仰望天色,这大雪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这次旅途的终点仿佛就像这晦暗的天际,看不到终点——越过宋国边界,横穿百族森林,翻过死亡沙漠,直到那传说中的天堑峡。
规则,不规则,都化作雪水,在罗钊眉心融化。寒冷冻僵了他的脸,却冻不住他炽热的心。
“岁末了。”
过了今夜,他在这个世界就十六岁了,混迹了十年,不说一事无成,也没在这世界掀起半点风浪,一直干着不痛不痒的勾当,小心翼翼掩饰着自己存在的痕迹。作为一个穿越者,总不一直这么默默无能,窝囊地活下去。就像一条追逐汽车的狗,虽然追上了也不能拿车怎么样,可笑也好,但总是要做些不同的事。
罗钊笑了,这让他想起了那个虚幻的人物,蝙蝠般的身影在他眼前划过。同样在黑暗中行走,他还被压得抬不起头,而他已经背负住整个黑暗,让别人仰望光明。
变强。罗钊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想起这个词。
不再是毫无目的的小打小闹,而是下定决心把这世界弄个天翻地覆。罗阇地出现给了他一条路,不论艰险如何,他都要去走上一遭。
他一抖外衣,把雪花震落,也把过去的颓废疯狂抖落。
“走之前去跟那个老头知会一声,反正也是顺路。”
宋国边陲小镇黑苔镇。
死气黑苔是一种珍贵的食材,而这小镇因为周边森林出产死气黑苔而闻名。但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普通的森林边缘地区会长出这种植物。
罗钊背着柳沁就站在谜底的门前。
一座小木屋孤零零地伫立在树林边,被树木的阴影遮盖住,像缩进硬壳的****。已经只剩两尺尺宽的溪水从屋前缓缓流过,干瘪的青苔在石头上翘起边角,渴望流水的浇灌。
门前还是放着那颗枯死的树,光秃秃地,没有任何装饰,又被搬了出来,也不知道还要被用上几年。门上胡乱贴着一些红色剪纸,柳沁看了半天也看不懂剪纸的内容。
“老头,快开门,你爷爷我回来了。”罗钊用力地把薄薄的木门拍得震天响,一张跟兔子一般模样的剪纸掉到了地上,如果没有那长长的尾巴。
柳沁弯腰把它捡了起来,准备等下贴回去,透过剪纸的缝隙,她看见门打开了。
那是一张多么乱的脸!
小小的眼睛就像两条细缝,似乎没有睁开过的时候;笔挺的鼻子延伸向下突然小小向右拐了个弯;雪白的络腮胡跟头发都杂乱地生长,蜷曲地贴在他脑袋,纠连在一起分不清楚;身上套着一件白色的好像长袍般的衣服,处处沾染着血迹。
忽然,那浓密的胡须蠕动了一下:“你小子又死回来了,之前不是说我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吗?”
罗钊仿佛没有听见老头说话,把他握住门的手打落,牵着柳沁走了进去。柳沁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老头,然后把手中的剪纸塞进他手里,跟着罗钊走了进去。
小木屋里面向下掏出了一个庞大的空间,螺旋的楼梯边是各种嵌入墙壁的木柜,到处放置着奇怪的道具,或者说“玩具”。罗钊随手拿起一只灰色的手按到后背,柳沁眼睛眨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只手的五指动了起来,在罗钊的背上按摩起来。
“老头,年夜饭在哪里啊?”
老人的眼睛好像睁开了一点,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岁末啊。”
罗钊嘴角抽了抽:“我走了你不会又天天吃做实验用的老鼠吧。”
老人的眼睛又睁大了一点,露出惊奇的目光,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罗钊脸色一黑,一把握住背后的断手朝老头扔了过去:“你怎么不把这些也吃了?”
老头头一歪,让过飞来的断手,突然眼睛睁开露出两道精光,身躯一转,灵敏的一个飞踢,精准地把断手踢回了木柜。
柳沁也歪着头,第一次感觉这世界好神奇。
“我要到天堑峡去一趟,罗坚问起来你就这么告诉他好了。对了,你那实验不用再做了。你听过被赐予力量的神之奴仆晋升到真神的吗?力量不纯粹,而且不是适应神力的神祇之躯,当然无法突破。你需要转化神祇之躯,把身体之力和神力混合成一股力量。或者,你直接废掉自己的死神力,跟普通人类一般。”
老头的眉毛一挑:“你哪里听说的?”
“罗阇说的,信不信由你。”罗钊摆摆手,“去镇上下馆子,总不能大年夜让我们吃老鼠宴吧。”
“你有钱?”老头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但他的胡子一阵蠕动,似乎要从里面钻出个老鼠一般。一张奇大的嘴巴慢慢咧开到嘴角,露出红红的牙齿,几颗蛀牙嵌在上面,仿佛随时都能断掉。
罗钊也不回答,背上柳沁,走出小木屋,招呼一声老马,向着小镇行去。片刻之后,脱下白大褂的老头飞一般地追出了小木屋,只见地上卷起一阵小旋风吹散了积雪……
“唔……”老头坐在罗钊面前,一副饿死鬼转世的模样,用他仅剩的几颗牙齿和烤鸡做生死搏斗。
罗钊已经吃饱喝足,无聊地叼着牙签,看着柳沁出神,而柳沁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出神。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人透过了门帘看着他们。
一名身材短小的汉子拉住送菜的小二,不经意地往他手中塞了几块碎银。“我说小二,这两小崽子和这老头没见过啊,坐在这包厢里吃大餐,知道他们什么来历吗?”
小二不着痕迹地收起碎银,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第一次见,估计是路过的旅人,赏了我一两碎银。”
矮小的汉子道了声谢,急急付了账,一头栽入风雪中。
老头子终于把整只烤鸡吃下了肚子,半根骨头都不剩,这又让柳沁对那几颗蛀牙大为惊奇。
他胡乱摸了摸嘴:“外面好像发生了有意思的事哦。”
罗钊还在看着柳沁,把嘴中牙签一吐:“晚上有娱乐活动了。”
笑着捏了捏柳沁可爱的小脸蛋:“在这等一会儿,哥哥出去赚点钱来付账。”
柳沁回过神来,听着这莫名其妙的对话,一头雾水:“我们钱够啊。”
罗钊已经跃出了窗外……
虽然是个小镇,但更能感受到浓浓的年味。家家户户门口都放置着一人高的长青树,白色的积雪下面挂着的淳朴的来年祈愿。温馨的橘黄色灯火透过窗户上的剪纸,在雪地上映照出一个个可爱的图案。黄土墙,青泥瓦,掩不住浓浓的幸福。
欢声笑语不断钻入耳中,罗钊的心情也似乎好了起来,是不是放他们一马呢?
小声的争吵隔着黄泥墙传入罗钊耳中,让他不禁邪笑起来,眼神变得无比危险。
“等下钱你们可以多拿一份,但那个小女孩我要了。”
“不行,最多让你先尝尝……”
“放肆,你们都不把老大放在眼里了?”
“没没没……等下,老大,好像有人敲门?”
一阵小跑的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
矮小的汉子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门栓,立刻拔出身后的猎刀,警惕地盯住罗钊:“老大,猎物追上门了。”
“什么?”屋里一阵骚动,里面的人也不再压抑嗓门。
两个呼吸后,从里屋里跑出两道武装到牙齿的身影,相似的脸型,同步的动作,一对双胞胎。
“小六,战斗交给我们,你先躲好。”
矮小的汉子警惕地慢慢退后,躲入里屋。
这时,他们才看清了面前站的只是一个瘦削的青年,然后他们同时揉了揉眼睛:“老二,是真的吗?”
“是的,我们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打上门了。”
“哈哈哈……有意思。”
两人同时露出凶神恶煞般的表情,亮晃晃的长刀指着罗钊:“小子你知道你干了什么事吗?”
罗钊一只手托住下巴,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也没事,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把所有钱留下,你就可以滚了?”
“等等,”罗钊伸出一根食指拨开快指到他鼻尖的刀尖,“刚刚你们说的哪个小女孩?”
小六从里屋里探出一个脑袋:“说的就是跟着你的那个小女孩怎么了?本来准备等夜再深点动手,你自己这么急着送死也没办法了,动手!”
“嘿嘿,小子,本来还想饶你一命的,既然你这么不识相……”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手中长刀分别从左右劈向罗钊。
眼前这小子镇定地可怕,让两兄弟有点不安,还是先下手为强。
两道寒光在半空划过,切碎片片雪花,然后在罗钊身边一尺突然消失。
双胞胎兄弟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用拇指和食指扣住两把长刀的罗钊,冷汗如注。
罗钊朝着他们微微一笑:“本来只想把你们脱光衣服扔到街道上,既然你们这么不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