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像一口深不见底的黑井,冰冷阴森,紧紧将索筱芙困在井底,甚至连苍穹之星都无缘再见。
索筱芙呆呆的靠在墙上,墙壁的寒意渗进她的心房,绝望从她脚底升腾,如洪水崩溃袭遍全身。
三天前,她是陨国上下崇敬的王后,三天后,她将以“妖后”罪名被推向断头台,处以极刑。
她冷冷一笑,这就是她拼尽全力为陨国鞠躬尽瘁的结果,这就是她全心全意为夫君、为臣民劳心劳力的结果。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锁链解开,金属碰撞声将这暗夜显得越发阴冷恐怖。一个人走进天牢,那双眼睛像狐狸一样闪着贼光,唇边还挂着一丝胜利的狞笑。
索筱芙白了他一眼,径自走去墙角。人之将死,不想再看到任何脏东西污了自己的眼。
“王后娘娘,别来无恙啊!”来人先打起了招呼,紫色官服映着月光,竟散发着幽蓝的光。“老臣来送娘娘最后一程!”
她冷笑一声,嘴角勾起的奚落清晰的映在那人眼中。送她一程?怕是替她那宝贝女儿来看看,这块绊脚石如今是怎样的凄惨下场吧!
“老臣还有一事禀报王后娘娘……小女不才,承蒙大王怜爱,三天之后行王后册封大典!放心吧娘娘,小女会替娘娘好好照顾大王的!”
索筱芙的心狠狠疼了一下,死死抓住身边稻草,硬硬的稻草刺的手心生疼,心里的痛楚却并未减少半分。
萨谷……你好狠的心!她心中似是滴下血,身为祁国公主,从十四岁和亲嫁来陨国,成为他的王后,十年恩爱,举案齐眉。然而如今,他竟懦弱到连一个保护她的决定都下不了。
内忧外患之中,她主张变法,却被以丞相扈珀为首的这群小人暗算,陷害她为“妖后”……她抬起眼,又看到扈珀的诡谲笑容,和那张得逞的小人面孔。
她的耳边又响起国师尖细而狡诈的声音:“连日来天相有异,想必是妖后作祟……祁国当初主动示好与我国联姻,恐怕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哑口无言,“清君侧”三字,是他们一切行动最好的护身符。
“王后娘娘,看在您快上路的份上,老臣还想再跟您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扈珀的笑容越发的猖狂起来,眼看就要成为国丈,权倾朝野,还有什么是他所不能掌控?
所有人都要在他面前俯首称臣,包括眼前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骄傲女子!
“做事情……千万不要不自量力!”扈珀蹲下身子,伏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却掩不住兴奋,“变法?哼……你太天真了!”
她破烂的囚服、满身的伤痕和眼中折射出的愤然,都是他升官路上最好的贺礼。
“若有来世……王后娘娘,可再别这么幼稚了!蚍蜉撼树,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索筱芙眯起眼,使劲儿攒着一口气,趁他还没直起身子,一口唾沫狠狠啐在他脑门上。
她笑起来,从被打入天牢后还未这么畅快的笑过……扈珀大惊失色,受了奇耻大辱般脸色涨的通红,喝令左右抓起索筱芙,将她的头狠狠往墙上撞。
白皙胜雪的肌肤,顷刻间血肉模糊……
她反而笑的更爽快,笑声回荡在死寂天牢,将夜色染上了别样的悚然。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扈珀命人捧来三尺白绫,“快快让这妖妇去见阎王!还等着她祸国殃民不成?”
“大人……”狱卒犹疑不决,“她……她三天之后才上断头台……”
“本官奉大王旨意,赐这妖妇一死,让她提早上路,你们还要抗旨不成!”
“是……”
白绫缠上了索筱芙的脖子,她越是挣扎缠的越紧,双脚腾起在空中,一双纤纤玉手,也变的像暴风雨中的枯枝,不停摇晃。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囚衣上斑斑暗红映入眼帘,这样的血色又让她在朦胧中想起了嫁给萨谷的那一天,她身着大红凤袍,带着攒金凤冠,从火红的轿辇上款款而下,萨谷温柔的牵着她的手,接受百官朝拜。
他偷偷在她鬓边别了一朵凤凰花,一种只有在陨国才盛开的花,双生花瓣,绛色金色交叠,象征夫妻和睦,情意绵长。
她嗅到了那花儿的独特香味,脸颊瞬间绯红一片……而心也在那一刻被这个男子蛊惑,此生再无他念。
而三天前,那只为她别上凤凰花的手,竟然在处死她的圣旨上盖了传国玉玺……她被丞相等朝中重臣带来的御林军押下天牢时,看到了他脸上的软弱与恐慌。
“王后娘娘……”扈珀走近她,一双大手掐在她脖子上,铁棍般的手指正抵她喉间。
索筱芙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隐约看到他险恶的嘴脸,“王后娘娘一路好走,若有来世,但愿您别再生于皇家,卷进这场宫斗了!”
“若有来世……”索筱芙瞪大眼睛,眼球几乎要突出来,半截舌头伸在外面,如厉鬼般恐怖。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赌咒,“若有来世,我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
三天之后,新后册封大典如期举行,陨王萨谷身边的佳人巧笑嫣然,大红凤袍上写满浓浓的喜悦。
由来只有新人笑,无人听得旧人哭。
故王后被秘密处决,尸首抛向乱葬岗,混在一堆腐烂的尸体中被野兽虫鸟啃噬。
索筱芙只觉得自己轻飘飘,仿若脱离了世间的一切桎梏,飘回故国,飘回母妃身边,飘回祁兰山下,那里盛开着朵朵依米花,四色花瓣咏诵着古老的歌谣,花丛间恍惚还有个高大潇洒的身影,骑着骏马,弯弓搭箭,一箭射下天边猛禽……
“将军……”
她下意识的张了口,却没想到竟听到自己的声音……她心中一惊,迷惑中却见天际一道白光闪过,一个声音响起在耳边,飘飘渺渺传来:“王后娘娘,若得重生,您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谁?你是谁?”索筱芙惊讶的问道。
而那个声音并不回答,只淡淡的说道:“谨奉圣母娘娘罗帕懿旨,大陨气数已尽,不合天命,特命陨国故王后索筱芙为落陨仙子,重返人间,覆灭萨陨王朝,完成上界旨意。”
“你说什么?”
没待她反应过来,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她打落,她似乎又飘起在空中,而不一会儿却有飞速下降的感觉。
“咚”的一声,她不知落在了何方,头脑一片昏沉,她努力睁开双眼,眼前已然不是前世记忆中那个冰冷的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