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舞把学校发的《致家长的一封信》递到正在敲打键盘的林雅面前，“妈，这周日开家长会，你去不去？”
“你有什么意见呀？”林雅看了一眼通知，继续工作。
“你如果有空，那就去吧。毕竟是最后的家长会了。”
“好，那我参加。”
文婷看着王小舞报上来的参加函，满是震惊，“传说中的小舞妈妈要来了。”
王小舞抑制不住涌上头的鄙视，“我妈啥时候成传说了。”
“哎，你可别不信。去年老赵软磨硬泡，一再吩咐要让家长参与到孩子的教育中来，结果全班就你家家长缺席家长会，多了不起呀。”
“得了吧。参加家长会就是参与孩子教育了？我妈跟我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我怎么样，她比谁都清楚，还需要老师通过家长会告知她？”
“你说得这么有道理，今年为什么屈服了？”
王小舞百般无赖趴挠挠脸，“不是屈服，这是最后的家长会，我想在我的学生生涯画上一个不一样的句号。”
文婷撇撇嘴，“你这人嘛，说你不懂世故，有时候却还挺矫情的。”
周日当天，华侨中学门口停满小轿车，奥迪、奔驰、宝马随处可见，一辆红得耀眼的法拉利把王小舞迷得如痴如醉。王小舞和文婷两人肩膀悬挂红色肩带，在温阳指定的位置上迎宾。
热得直冒汗的王小舞没了耐心，一屁股坐在树荫下的绿地上，“我真倒了大霉，这么大的太阳在操场上迎宾。”
文婷上唇布满密密的汗珠，依旧面带微笑，做着欢迎的手势，“注意形象，今天可很多家长过来参加。”
“哎，烦死了，什么活不安排，非得干这个。班主任难道不知道我俩的脸是出了名的臭么？”
“脸臭有什么关系，美就好。谁让咱俩既高挑又漂亮。”
王小舞做呕吐状，“你夸自己就好，别带上我，我承受不来。”
“小舞，你坐在地上干嘛？教室来了好几个家长，去帮忙接待一下。”温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握着花名册，紧张又不失威严。
王小舞朝他摆摆手，连声拒绝，“我缓缓，水分流失太快，要中暑了。”
“平时让你们多锻炼就不听，看看身子这么虚，怎么打好高考这场攻坚战。”
“是是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听话，是我不锻炼，是我没打好攻坚战。您能不能让我缓一缓，我休息一会儿就过去帮忙。”
温阳也知道适可而止，这个处于浮躁状态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行，你先休息会儿，文婷你先跟我回教室。”
操场上人来人往，王小舞也不好意思待太久，见身上的汗水干得差不多，也往教室走去。
温阳看着花名册，王小舞旁边的方框还没有家长签名，询问道，“小舞，你妈妈呢？会议要开始了，怎么还不见她过来？”
“我妈还没来呀？没道理呀！我说好让她九点过来的。”
王小舞往教室外走，拨通林雅的电话，信号“嘟嘟”两声就挂断了。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王小舞有点儿慌，又继续回拨。这次信号响得比较久，30秒过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喂，小舞，我是耿林。林阿姨她早上在路上晕倒，磕破头，到医院缝了几针刚送回家。”
“怎么会晕倒呢？昨天还好好的？”
“熬夜加低血糖。今天的家长会阿姨恐怕是去不了了。”
“好，我现在就回去。”
王小舞跟温阳说了情况就匆匆忙忙跑回家。
林雅坐在客厅办公桌前，额头缠着纱带，手飞快地敲着键盘，嘴还嘀嘀咕咕，隔着蓝牙耳机谈论工作。
看见这一幕，王小舞莫名地火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放不下你的工作？工作难道就比你的身体重要？”
林雅知道王小舞在气头上，敷衍几声就挂断电话，“你回来了。不好意思，参加不了你的家长会。”
王小舞见林雅抱歉地搓着手，心一下子就软了，“没什么好抱歉了，你知道我一向都不看重这些。倒是你，都受伤了就不能歇会吗？”
“刚才蔡领导打电话过来，急着要几个数据。”
“头还疼吗？伤得重不重？”
“麻醉过了还是有些疼。”林雅摸了摸额头，调侃道，“哎呀，这人一不走运，走路都能磕到。”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还当不当我这个女儿存在啊！”
“别生气嘛。我一晕，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耿林说是开早餐店的钱夫人打电话给他的。”
“耿林这家伙，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处。”王小舞把林雅往房间里推，“你先去休息会儿，午餐我全包了。要是你再让我看不到你还在工作，你以后都别想我体谅你。”
王小舞的脾气林雅也是知道的，正好她也困了，打着哈欠往屋子走，“好。厨房还有我早上买的包子，如果饿了就去补补。”
家长会的召开给陈耿林店里带来不少客源，他忙着帮忙招呼客人，享受着忙碌带来的丰厚利润。
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王小舞，陈耿林很是诧异，“不用在家里照顾阿姨吗？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妈在休息，我想过来和你了解一下情况。”
陈耿林把王小舞带到他的办公室，给她递了瓶酸奶，“医生说没多大问题，最近伤口别碰水，每个星期去换一趟纱布。不过阿姨血糖太低，要上点心，注意饮食，别老熬夜。”
“我有些后怕，如果当时没人发现，我妈究竟会怎么样。”王小舞揪着头发，“我突然发现，我是多么的自私，我没关心过她身体状态，我没问过她开不开心，我没体谅她也需要有人陪。”
陈耿林拍了拍王小舞的肩膀，“林阿姨她比谁都爱你爸，可你也清楚，林阿姨这些年有多辛苦，她也是个人，她也有血有肉，她也需要有人呵护，有人倾听，在撑不住的时候有个肩膀依靠。”
“这我都知道。我以为我能照顾好她，今天才知道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你现在有时间就帮我照顾一下客人，中午和阿姨去我家吃饭，我让我妈炖点补品补身体。”
“王小舞，你妈妈身体好些了么？”
“谢谢老师关心，好得差不多了。”
温阳一脸可惜，“说真的，对于你接下来的学习计划，我真的很想和你妈妈聊一聊，听听她有什么看法。”
“你恐怕要失望了。我妈对我一直是放养状态。在不违反道德基础上，她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的。”
“不强迫不代表没看法是吧？”
凉凉的秋风把王小舞的衣角吹得翩翩起舞，她咧嘴笑，，“老师，你这个观点不错哦。”
“王小舞，你能给我静下心好好学习好么？我和老赵真的真的为你操碎了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就是太懒散了，什么都随随便便，我真的怕你以后会后悔呀！”
王小舞面无表情，“那么多学生，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上心，你不觉得这样对其他同学不公平吗？”
“想知道吗？”
“嗯。”
“因为你的眼神忧郁得让人心疼。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恰恰最在意被人看法。我希望我的学生在该拼命、奋斗的年纪里，不被其他情绪所困扰，如果可以，我将尽我所能。”
亮亮的月光如照在清澈的湖水中，温阳的眼神很真挚，王小舞知道他此刻是真诚的，是由衷的，是期许的。
“老师，你相信我是一个财阀三世吗？你相信我爷爷因为不同意我爸妈在一起然后把他带走了吗？你相信我搬到这里是为了不让家族人找到我把握带走吗？”王小舞微微一笑，一脸天真，“别说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可有人就希望我相信，她为了不让我伤心，说了那么童真又可笑的话，我除了把日子过得没心没肺，我还有什么办法，”
“没心没肺不等于不思进取，放养不等于纵容，最好的坚强就是把日子过得充实，无愧于青春，无愧于心。”
这是王小舞第一次用心观察温阳，他发现这个大他没几岁的老师，略带青涩的脸庞有着坚毅的眼神。这眼神，灼热得可以让人看到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