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舞咬着最爱的哈密瓜口味的五羊甜筒，将塞满课本沉甸甸的双肩包松松垮垮地挂在陈耿林结实的右臂上。她压了压自己的发顶，又比划着一旁的陈耿林，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初中那会儿我俩明明差不多高！”
“你也不想想现在是哪年哪月，你都18岁了好么？”
“纠正一下，17岁！我的生日还没过。”
陈耿林鄙视地切了一声，无论多少岁的女人，同样怕岁月这把无情的杀猪刀。
“这个周日许岩哥拍毕业照，邀请你参加？”
“邀请我？为什么？”王小舞这就纳闷了，才几个月的接触，她不觉得自己和许岩的关系可以进展到参加毕业照的地步。
“当天去参加毕业照的人比较多，他顾不过来，让我过去帮忙照顾许叔他们。我一个人又无聊又累，所以让他同意我销上你。”
“切，原来是让我过去当苦力，我可没那么多的美国时间。再说了，老王家的小公举，岂是尔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可知道，对一个学生来说最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是什么？毕业照！许岩哥那个学校可是本省最好的大学，说不定你去一趟就爱上了，然后更有动力考大学了！”
瞧陈耿林说得唾沫横飞的模样，王小舞倒是可以有些动心。D大，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当然也包括吴海。
“我再考虑考虑，除了时间，金钱也是值得计算的大事，这来回车费和住宿费可不是小数目。我可不是你们这些含金汤勺出生的富二代，我一分钱也得掰成两份花。”
陈耿林敷衍道，“是是是，就你最穷，穷得只能啃馒头垫肚子。月考会退步，是你出去捡垃圾挣钱没时间复习得了吧。”
“谁告诉你我的学习成绩？”王小舞愤怒地一个横扫，目光凛冽。
“哪需要谁告诉我，你这份成绩单名次那里不是标了个向下的箭头吗？”
王小舞一把扯过陈耿林手里挥动的成绩单，恶狠狠地捶了他的肱二头肌，“你干嘛开我书包？还尊不尊重隐私权呀？”
“你不也是老翻我抽屉，那我的隐私权呢？”
“你的不算！我是经过叔叔阿姨授权的，叫我把它当作自个儿家，所以你的房间也是我家的一部分，我有权翻动。”
“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说真的，去一趟D大花费大概多少？我最近都把生活费砸在淘宝上了，零用钱所剩不多。”
“谁告诉你需要你花钱了！”陈耿林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王小舞，“别说是许岩哥包吃包住，就算你跟我一起去，也轮不到你付款啊！”
“陈耿林，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了，你说你付款的时候真TM帅！”
“呵呵，对你这个夸奖，我不觉得哪里值得骄傲。”
王小舞突然豪爽地揽着陈耿林的肩膀，“走，吃饭去，我请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陈耿林难掩哭腔，活了19年，王小舞第一次主动请他吃饭。
“因为我也想帅气一把。”
吴海一直知道，只有在这个男孩面前，王小舞才会呈现出自己的本真。她会揶揄，也会愤怒，甚至爆粗口，但却如此真实。
“她男朋友看起来挺疼她的。”肖伟豪的话里带有些遗憾。
吴海诧异地盯着他，眉毛有些上挑，“你该不会……”
肖伟豪笑得有点夸张，轻推吴海的肩膀，“你说什么呢？我是有点不相信王小舞会这么开朗，和男朋友相处那么随意，毕竟她看起来是那么高傲。”
吴海下意识看了手腕那条和女朋友同款的红绳，轻声说道，“走，吃饭去。”
林雅毫无例外地同意王小舞去D大的请求，临走时还往她的钱包塞了几百块。王小舞坐在许保仪的黑色奥迪车里，在背包的掩盖下，一遍又一遍地数着钞票，对于无端端多出的六百块，窃喜之情完全挂在她发亮的眼眸上。陈耿林看王小舞捡到宝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弹了她的脑门，小声唾弃道，“瞧你这点出息。”
完全财迷的王小舞此刻心情好到飞，只是赶苍蝇似的扫了扫陈耿林，又盯着钞票傻笑，没想到出来玩还能赚钱。
“小舞，你和小岩是怎么认识的？”吴小艳从副驾驶座回头，好奇地问道。
“小岩？”王小舞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我之前在耿林的烧烤店打工。”
吴小艳笑吟吟地回答，“哦，原来是这样。我就奇怪他一直在外读大学，怎么突然多了个小这么多的同学。
“妈，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个姐姐是不是哥哥的女朋友？”硬要坐在王小舞和陈耿林之间的许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许保仪隔着后视镜警告，“许霖，不可乱说话。”
陈耿林挤着许霖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小淘气，你可别乱猜测，这个姐姐可不好惹的哦。”
王小舞的左手越过许霖的后背掐在陈耿林的腰间，疼得他惊呼，“看到了吗？就是这样！”
王小舞揉着许霖的发顶，“许霖，别听他乱讲。”
许霖看着疼得脸变形的陈耿林，又看了笑得一脸无害的王小舞，心满意足地将头靠着王小舞的左臂上，谁让这个姐姐长得漂亮。王小舞有些别扭，想挣脱这颗小头，但想给他人留下好印象的她还是绷直身子默默忍受。
“小小年纪就学人谄媚，过来，靠这边。”陈耿林一拨，将不太甘心许霖往自己的身上揽，并将他牢牢禁锢在臂弯内。
王小舞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最后被班主任温阳的一通电话吵醒。
“王小舞，你早上为什么没来补课？”隔着电话，王小舞都能感受到温阳的戾气。
“老师，我早上发短信跟你请假了，我去参加同学的毕业照。”
“那你有没有看到我给你的回复！”
“回复？”
王小舞好奇地打开短信收件箱，标识未读二字正是温阳那封“不同意”的回复。
“不好意思，我现在才看到，不过我已经在高速公路上了，回不去了老师。”
温阳被气得直呼气，“王小舞，你现在是越来越离谱了，你看看你这次月考的成绩，退得这么厉害还敢出去玩。你知道现在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不到两百天，别人都在拼搏，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对自己负责的态度吗？”
“老师，你只看到我退步的成绩，你有看到这次数学试卷我把立体几何题解出来了吗？你看到我出去玩，你有看到早上六点我拿着课本在教室走廊朗读的身影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我考个好大学，可这个是我的成绩，我感受比你更深。我知道要好好努力，可我现在不快乐，我想缓一缓，想一想究竟要的是什么，而不是在一条自己都不清楚的道路义无反顾。”
温阳愣住了，他第一次觉得有必要好好跟老赵打听打听王小舞这个人。
意识到自己说太多，王小舞平息太过冲动的情绪，继续说道，“老师，没及时回复你是我不对。不过我今天回不去了，不好意思。”
“算了，既然回不来就好好玩，星期一课间操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听个电话比跟人打个架还累，挂电话的王小舞发现车里其他四个人都齐刷刷地通过不同途径将目光投向她，让她有些不自在。
吴小艳通过电话知道个大概，话语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小舞，还让你翘课去参加小岩的毕业照。”
“没事，我翘习惯了。”
这个回答让许霖对王小舞又多了几分敬意，扑腾手挣扎着要往小舞的身边去，无奈陈耿林的手劲太大，一点作用都没有。
许保仪虽然表面不生波澜开着车，但内心活动此起彼伏。虽然许岩曾经也跟他控诉过类似的话语，他一直以为是许岩在使性子，但王小舞今天的一番话让他多少有些触动，也许自己正逼着许岩往他不喜欢的道路义无反顾。不过，男子保家卫国，本来就天经地义。
经过四个小时的颠簸，王小舞一行人终于抵达D大。校门口堆满花束，卖花者站在一旁不停吆喝。穿着学士服的学生抱着花，在一堆人的拥簇下笑盈盈地往校训的雕塑走去。许岩穿着灰色卫衣和蓝色牛仔裤，早在校门口等候。许霖这孩子在下车后就一直粘着王小舞，主动和她十指相扣，吓得王小舞直冒冷汗。
“爸妈，小舞，坐了这么久的车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出去吃饭？”
许保仪从后备箱拉出拉杆箱，“吃饭不急，先找个地方把行李放好！”
“行，我已经在学校的迎宾楼订好房间，现在过去吧！”许岩接过拉杆箱，顺便拿走王小舞的双肩包。
因为房子紧缺，许岩只订到三间房，许保仪夫妇一间，陈耿林许霖一间，王小舞一间。
许霖仰着头，一脸期许，“小舞姐姐，我能不能今晚跟你一起睡？”
“不能。”陈耿林一把将许霖抱起，“你今晚跟我睡。”
王小舞觉得自己今天撞邪了，一向“孩见愁”的她，今天居然这么受欢迎。
一顿牛肉火锅让五个人吃得很满足，几个人在许岩的带领下参观起学校来。高等学府，最引以为傲地是它宏伟的图书馆，红砖色的墙体多了几分古朴。王小舞拿单反，对着图书馆“咔嚓咔嚓”，留几张图片在机上。
“姐姐。”许霖一声呼唤，王小舞一个转身，稳稳地进入许霖的相机里。
“姐姐真好看！”许霖拿着相机，对自己的照片一个劲地夸。吴小艳凑过去，也不住称赞道，“拍得真不错！”
哦？王小舞有些好奇，也走过去，瞬间一脸黑线。哪里好看了！缩着肩，猥猥琐琐。一双睁不开的眼嵌在一张发懵的脸上，右脸颊的红痘异常明显。见王小舞不说话，陈耿林凑过去一看，哈哈大笑，“跟如花差不多。可以啊许霖，审美观不错嘛。”
因为一路上有许霖和陈耿林叽叽喳喳，便不觉无聊。晚饭过后，王小舞提出一人到校园走走。大学的校园与高中还是不同，行人的步履不再匆忙，神色不再慌张，每一个驻停点都能见到小情侣手挽手的身影。王小舞坐在角落里，掏出手机，屏保是她的全家福，英俊的王和畅和同样年轻漂亮的林雅牵着胖乎乎的王小舞，笑得有些拘谨。从五岁起，王小舞就没再见过父亲，可怕的是她居然连以前发生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每个她想分享心事的日子，总会抱着父亲的照片含泪睡去。
“我们分手吧。”女生抹去眼泪，低着头含糊不清却又无可奈何。
男生猛地抱住女生，手不住地抚顺她的后背，哀求道，“我们再争取争取，别那么快放弃好吗？”
“我支撑不下去了，我妈她拿命逼我了。我能怎么坚持，你告诉我怎么坚持！”
眼看说不下去的苦楚就快要化成嚎啕大哭，王小舞赶紧离开，她高高兴兴地来可不想带走一身的负能量。
王小舞远远就看见许岩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花瓶，旁边跟着一个留着黑长直发的女生，许岩的脸上有她没见过的雀跃。王小舞识相地转了个方向，不胜感慨，那边有人闹分手，这里却有人在甜蜜互动。
真正拍毕业照那天，学校的广场挤满了人，王小舞牵着许霖，拽着陈耿林外套上的帽子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许岩穿着学士服，一直拨弄帽子上的穗，还不忘组织班里的同学排好队。是的，许岩是班长，并且是一个颇受女生欢迎的班长。许保仪的相机，从一开始就没停过，并以旋转四周的方式进行，王小舞实在担心自己究竟会以多少种丑态存在别人的相机里。
“接下来，经济学5班。”
“大家排好队，注意安全。”许岩有序地组织同学踏上提前布置好铁制阶梯。
“好，大家拿好手里的卷轴，看镜头。”摄影师一直猛按镜头，嘴里还不停喊道，“一，二，三，好……”
一分钟后，“好，家属亲朋好友送花。”
笑得向日葵般灿烂的吴小艳抱着花束随着人群向许岩走去，王小舞看到昨晚那个黑长直发的女生也在送花的队伍行列。王小舞拍了拍陈耿林，用下巴比了比，悄声问道，“他女朋友？”
“不是，别人的女朋友。”
“难怪一直端着脸，原来心这么苦。”
陈耿林对上王小舞的视线，戏谑道，“你什么时候对许岩哥这么上心？”
“刚刚，关爱弱势群体。”
许保仪夫妇在一旁的台阶休息。陈耿林那家伙，凭借自己稍微好一点的拍照技术居然充大头当起摄影师。所以就只有王小舞一人抱着许岩收到的一堆花呆在他们一旁，依据陈耿林的指示随时送花收花，还要时刻关注那个到处跑的许霖，忙得灵魂快出窍。
一个上午，把王小舞对毕业照的所有期待都磨灭殆尽。
“小舞，我帮你和许岩哥拍一张吧！”
“不要了。”累得直喘气的王小舞连手都不愿挥，直接拒绝。
“拍一张，你今天这么辛苦，我过意不去。”
许岩揽着王小舞的肩，对着镜头抿嘴笑。
“小舞，你笑一下。”
王小舞嘴角一扯。
“不行，再开心一点。”
王小舞有点恼火了，拍就拍，废话那么多。
“好，不错，再一张。”
所以，在陈耿林耐心的指导下，照片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是王小舞捧着一束娇艳的红玫瑰，站在许岩身旁，咧着一口白牙，相极了求婚成功后的欢喜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