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儒圣一拜天地哭
六十年前一个头冒紫色的男孩在雷声中降世,周岁抓阄时鲜嫩小手就认死理抓住了一本泛黄破书。
父亲苦笑硬取了李锋这名字,但又觉得锋字太锐,折中取名李山,不求如刀锋,只愿如山不懦。
名字给人,便是给人染些名字之气。
李山五岁便读书,二十岁便熟读儒释道三家真意,胸中自有沟壑渊海。
三十岁时便一直向南游遍南芦各地,拍遍江南的栏杆,睡过青楼几许,一句“江南易碎人易醉,不及美人胸脯肉”道尽少年风流。
四十岁时看尽北蛮百万山景,喝过最烈的酒,摸过最白的雪,听过最狂的风声……
五十岁后重拾旧业,挑灯夜读,翻烂身后九层书阁藏书,身下的百年檀木倚也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这是他看书抖脚的习惯留下的。
十年后的一天破旧书房被一股巨力轰碎,浓郁的血腥和大地的厚重气息滚滚涌入书香之阁。
书和读书人始见人间。
五年前就闭目不书的李山缓缓睁开枯朽的眸子,看到的不是满庭的桃花,而是满家的亲人,正躺在血泊中,周遭都是刀光剑影,还有层层红甲。
李山眉头轻皱,目光看向正眼前的魁梧大汉,不徐不紧道:“为何?”
“世人皆说揽尽永州美色的李家出了个读书呆子,原本不信,如今倒是信了。只爱书香不爱色香的,我看是个傻子。”大汉一身红甲,双目蕴电,面庞桀骜不驯,这一笑下,更显张狂。
滔天的凶气平地而起!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字如剑。”看着惨死的家人,李山面色不变,丝毫不受大汉的杀气影响,枯目中冰冷异常。
“哈哈,李府屹立百年,永州十一府、后宫佳丽三千还有你这永州最大藏书,今晚之后皆在我之手。你一个糟老头能奈何,拿你的‘字如剑’来斩我?”瞧着眼前这个一身青衣儒生气的老头,厉如海大步向前,踩踏着满地的书籍,眼中丝尽是不屑。
“我李山知天地至理,三十岁后便游历天下,领悟天地气脉,厚积薄发。如今,请你上西天。”李山挺起高瘦的身躯,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面如霜雪,双目中的杀意如雷霆咆哮。
“哈哈,你结神境的哥哥都死在我手,你拿什么来杀我。”厉如海走到六旬老人面前,看着这李家第二个老祖宗,大手猛然将他提起,一抖下直接砸向身后的书架。
“轰”的一声巨响,李山被无数掉落的书本埋葬。
厉如海讽刺一笑,你读懂春秋大义如何,你成为书圣又如何,在我结神境的强者面前,一切都要土崩瓦解。
“知道我是谁吗?你不懂!你一个为了书可以三千个日夜不出门的老头会懂什么,我厉家是你李府的家奴,最低贱的那种!”一句家奴道尽多少苦难,厉如海大眼通红,再一次从书堆中将李山挖起来,又是一甩,仿佛要将心中的积怨挤压到这名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
“李毅被我在永州城城门上斩首,李家上上下下五百人都是被我一刀一刀切成肉片,家奴如何,李丰衣不是在我的刀架上喊出‘我可以给你当狗当奴才,只要不杀我’。家奴又如何,如今不是家主。”大汉狰狞的笑着,脸上扭曲出畸形的畅快。
“那我告诉你,我读出了问道境。”李山从地上爬起来,张口吐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皇天后土共鉴,今日儒生李山下跪此人,要眼前之人死!”
求眼前之人死!
书生一怒,法随言出。儒圣一跪,天地难承。威严的话语轰然崩裂而出,整个书楼陡然颤抖。
轰轰!
水桶粗大的紫雷从天幕中撕裂而出,如雷国降世。闪烁间直接将李山四周轰击成平地,一个结神境的强者瞬乎间灰飞烟灭。
整个李府永州的四分之一田地在这天劫中化为平地。
唯有留下一个七窍流血的儒生和他脚下的土地。李山依旧跪在地上,血泪混流,触目惊心。
“天下之大,孑然一身,问道成有何用,不若碧水边的小桥人家。”血流更加凶猛,面目十分可怖,可他却仰头轻叹。
“梦中问道五千年,书字星辰可藏道,愿用一生所求之道,换返回五十年前的一日时光,一日足矣。只要将那东西给年少的我”李山跪于天地间,低头三拜。
那东西,是一粒种子!成为儒圣那日,他梦到一棵李果被身边的四棵大树挤压而死,醒来后,一粒如蚕蛹的种子就出现在手中。虽然迷糊,可来至血脉天性的感觉,此物对于李家,至关重要。
儒圣一拜,风云涌动,天地不能承受问道者三拜而层层皲裂,时空也破碎不堪。
李山道意筑心,跪拜如道拜,天地本是道之下而成,何敢承受,顿时惊恐破碎,时空隧道裂开。
时空回到五十年前,李山十岁的时期。
此时正值夏季,午后的阳光很亮很温柔。木屋边的荷泽飘香,荷叶田田,莲蓬狰狞。
一个短袖短裤的女孩子正吃力的划着洗澡的木盆飘向荷花深处,头顶戴着草帽,透过帽檐可见女子欺霜胜雪的肌肤,鬓角很柔美,十岁左右。
李山哥哥真是大傻帽,天天就知道待在屋中看书,李毅哥哥也是大傻帽,天天就知道待在在后山打木头,他们两个都是大傻帽,一个都不陪清儿玩。等我摘完了莲蓬,一个都不给吃。小女孩鼓着嘴巴,心里还为着两个哥哥不跟自己玩耍而生气着。
另一面,木屋中摆设很单一,一桌一床一凳,凳上有人,桌上有书,坐凳子的少年正在看打开在桌上的书。
少年皮肤很白,身子瘦弱,五官无奇,眼睛却很亮,正如饥似渴的翻阅着一本泛黄破书。
窗子半掩,阳光和蝉鸣涌入屋内,岁月静美。
可就在这时,一道无声紫电闪烁,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虚无中跌落,直接落在少年的书桌上。
“啊!”
少年仿佛感受到外界的光影变化,抬头一看,一双苍老的大眼正盯着他,顿时被惊吓跳出,大叫起来。
“少年莫惊,我名了尘,如今已经身死,此时不过是一缕亡魂,如此落难,借个落脚地,明儿就走。”模糊的身影急忙解释。
“这么说,你是鬼!”少年没有多少惊慌,反而好奇:“书上言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妖魔鬼怪虽然存在,但是玄而又玄,圣人都无法言说。”
“那我告诉你,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鬼怪不过一形。古往今来,无一不是至下而上贯通一气……”
半日后,少年跪拜于老鬼脚下,唤了声师傅。
少年一心求道,出生时那道紫气可是起到了不少蛊惑的作用,如今老鬼破碎时空回来,便是纠正少年的想法。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亦有铁监牢。少年心明见性,无数魔障幻灭。
一声师傅,破碎时空而来的老鬼便泪流满面,李家的结局一定可以改变的,就算耗尽生命也在所不惜。
自称了尘,不过是想让过去的自己完成自己一生的愿望。
了尘别人间,问道得真章。
第二日,一代儒圣消逝,换来的是自己命运地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