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在张家庄院里院外看了看,自思这一百号人尚且被山贼屠戮殆尽,自己所带村民不过六、七十人,还有些老弱病残,就是追上去,也是无济于事,权衡之下,也只能放弃追击的念头,于是安排众人收拾了尸体,洗刷了地面,把张德祖和姚氏放在厅堂正中,直忙到天光大亮,才安排人到新陵镇上去报知官府。
新陵镇官府得到消息,当日便派人来查看,计了伤亡人数和失却的钱粮,但新陵镇苦于衙役不多,也仅有三、四十人,又无马匹,无法追袭众山贼,所以只能报与江下城知道。
江下城郡守司马炎早上升堂,各处报事之人云集,一日下来,江下城管辖之地,共计有九处庄园富户遭劫,人员伤亡过千,钱粮损失无数,司马炎闻报痛苦不已,各处兵、民闻之落泪,均对盘龙寨深恨不已。
那江下城统帅张大年闻之,与手下谋事柳一清商议,柳一清道:“在下闻九处庄园被杀上千人,各处商贾乡民对盘龙寨恨之入骨,既然现在富户钱财被盘龙寨劫去,将军当可利用民意之心,大肆宣传盘龙寨罪恶,然后让民众缴纳钱粮剿匪,民众定然踊跃。”
张大年听之大喜,遂张榜贴文,诉说盘龙寨罪恶上百条,又称自己不日将上报京城,率兵攻打盘龙寨,但苦于军资短缺,望各处乡民看在为身死之人报仇,为乡民保平安的份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遂将告示贴于四处城门,果然许多商贾民夫捐钱捐物,张大年大喜过望,深谢柳一清不已。
郡守司马炎虽知张大年只为自己之私,利用民意愤慨,大饱私囊,心中十分恼怒,但苦于张大年有圣上旨意,授以征剿山贼得专征伐之权,自己虽为郡守,但却受张大年节制,又看自己治下一夜之间被杀上千人,顿时心灰意懒,便将此次伤亡人数上报京师,又说自己身为郡守却不能保境安民,祈求告老还乡,另让贤人等等,只待圣旨下达,便搬回老家务农。
不说江下城官府之争,且说王朔随着父亲尸体回到家中,王锦和张如一正在屋中坐着,张如一痴痴呆呆,王锦在旁料理,众人回来,打开院门,王锦正欲上前询问,忽然看见王木满脸是血的被人抬着进来,身边王朔哭的悲悲惨惨,大喊不绝,王锦赶紧上前观望,看见自己父亲已然身死,母亲、大哥昏晕,顿时不知所措,唯有抱着王朔,姐弟俩悲痛流涕不止。
众人刚把王木安放停当,李慈便幽幽醒转过来,王锦、王朔上去抱着李慈哀嚎不断,众人又把王岩救醒,母子四人搂抱在一起,跪在王木尸体前直哭了半夜,早惊动一村妇女前来劝解,那王新田的老婆李新梅跟李慈关系要好,虽然此时怀有身孕,但也早早来到劝慰。
第二天,有人通知了李书年,老人家也是一早就赶来探望,到中午时分,众邻居把王岩劝解了出来,与李书年一起商量着安排王木的后事。
那张如一只从昨夜以来,一直痴痴呆呆,吃完就睡,睡醒了就呆坐着,王家四人心中悲痛,无暇料理,好在还有张家女眷在此,张如一也还算得到了妥当照顾。
一家人悲悲戚戚到晚上,众人止了哭,都在守灵,李慈精神好了点,想起王朔这一个月来不知去了何处,抬头却看不见王朔,于是让王岩去里屋寻找,谁知王岩刚进去没多久,手里拿着一张纸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娘!不好了,三弟又走了,他说要去给爹报仇,这是他留下的字。”
李慈等人听见,字也没看的问道:“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上午不是还在这吗?”说着就要起身,王锦赶紧扶起,母子三人来到外边院中寻找,见院中都是为丧事忙活的亲友,问了一遍,有人说半个时辰前出了院子往村口走了,母子三人又赶紧去村口寻找,时值寒冬,万物不生,村口大路无物遮挡,远远看去并不见人影。
李慈慌忙要来王岩手中的纸条,看上面笔迹尚未全干,写道:“娘,孩儿不孝,离学院后一月未归,多让父母悬心,谁知,昨日回来后,竟又遇见爹爹身亡,连爹爹最后一面也未见成,孩儿真是不孝之至!”李慈读到此处,不觉蔚然泪下,又往后看去。
“孩儿昨日听邻居讲述,已知事情经过,原来杀害爹爹的人是西岩山盘龙寨的山贼,还有那奸贼李潘图更是盘龙寨的首领,孩儿不忍爹爹惨死,决定去盘龙寨一趟,以报杀父之仇。孩儿此去,希望母亲不要担忧,孩儿在之前的一个月内有些奇遇,现在已非懦弱书生,此一去,定要杀了那些罪恶满盈之人。”
读到此处时,只因母子三人不知王朔奇遇,李慈更是认为王朔是因父亲离殇,导致心神错乱,才会有如此想法,心中更是担忧,大哭不止。
旁边王锦看见王朔此言,想起昨晚之事,于是擦了下眼泪,开口说道:“娘,昨晚我见三弟回来,我告诉他爹和大哥去了张家庄,然后三弟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剑,拿着剑就飞走了,我当时还以为是错觉,晚上见三弟果然回来了,只是还未细问,现在想来,可能奇遇之事,果然是真吧?”
王岩听见,回忆起昨晚之事,忽然大惊道:“娘,当真如二妹所说,昨晚我跟爹爹与那恶贼相斗之时,三弟好像的确是在空中叫了一声爹,只是当时爹爹惨死,我心智错乱。现在细细想想,那恶贼武功高强,爹爹未必能抱得住他,我更不可能一拳便打倒了那恶贼,后来听你们说我用剑插死了恶贼,但爹爹和我还有那恶贼都未曾带剑,看来那把剑便是三弟带来的了。”
“对!对!大哥,若昨晚不是幻想,三弟去张家庄找你们的视乎的确是带了一把蓝色的剑,然后才腾空飞走了。”王锦补充道。
李慈听二人所说,虽然合乎情理,但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心中便认为是二兄妹为宽她之心,然后编撰出来哄骗她,好让她不太过于担心,李慈想到此处,念二人孝义,也没出声询问,又向纸上看去。
“娘,孩儿此去,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定会提着仇人李潘图的首级回来,以慰爹爹和张员外、张夫人等人的在天之灵,希望娘亲五日后再安排爹爹下葬,若五日后孩儿未回来,请勿以孩儿为念。不孝子:朔,留字。”
李慈读完王朔所留字迹,心中万分担忧,自思朔儿走失一月,昨日刚回,家中又突遭如此变故,现在又要单身一人去那数百里之外的山贼窝去报仇,还说最少三日、最多五日便回,先说能不能在西岩山中找到盘龙寨,就是这一路赶去西岩山,也不是三、五日能到的,又何谈往返?李慈心中直埋怨王朔如此年少不知事,又怪王岩、王锦没注意弟弟出走,王岩、王锦怕母亲生气,也不敢顶嘴。
母子三人正在村口商量如何去追寻王朔,却见大路上有三人风驰电掣骑马而来,看方向正是往王家岗来,不一会儿,三匹马便到了村口,李慈看见来人,不禁大哭起来。
原来来人正是李慈的弟弟、王朔三人的舅舅,江下城龙兴镖局“九指镖师”李念。
今日,李念在江下城中闻此大变,又听说好友张德祖员外一家也在劫杀之列,于是托熟人找来伤亡名单,看到张德祖夫妇双双被杀,家中一百余口奴仆皆遭屠戮,心中痛心疾首,往下看,却又看见自己姐夫王木的名字赫然在上,更是垂胸顿足,于是向镖局告了假,带了两个从人,急急的回来了。
因李念在江下城享有盛名,所以亲人们都颇感自豪,心中也会对其有所倚重。此时母子三人见李念回来吊丧,顿时大哭不止,李念赶紧跳下马来,扶着李慈,眼泪纵横的哭道:“姐!弟弟来迟了,想不到姐夫就这样走了,姐姐如此好人,竟也受此丧夫之痛!这帮山贼,真是人神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