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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炎夏, 大扫除,买花

炎夏

也不知为什么,这几天老天爷发起脾气,气温动不动就升到三十三度。今天更糟,气象预报讲是三十五度,这是不想让人活了。一到中午,热气从晒得发烫的屋顶直逼下来,阿婆房间热得象蒸笼。

二楼亭子间的日子也不好过,灶头间两只煤球炉的热气直冲房间里。阿娘整天呆在客堂间,我活动范围大大缩小,家务活大增。在炎炎的夏日里,这里要算最凉快了。每天早饭后我就去吊冰冷的井水冲天井和前门外的水门汀(水泥地板),再把天井里的大水缸装满井水,地板一干就撒水降温,加上客堂间有穿堂风,就显得特别的荫凉。

今天三十五度,真真是要人的命。去年就听说体弱有病的老人过不了关,热死在家里。隔壁二楼亭子间的老外婆热昏了头,神知不清,讲起糊话。她女儿将底楼客堂的储藏间腾出来,这是最荫凉的地方,离外墙远,整年不见太阳,就是不通风。

今天一大早,菜场做会计的外孙女请人拉来了两大块冰,又借来一只小电风扇。储藏间就开放冷气,气温比外面低六、七度。温度一低,老外婆的气就爽,人也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天太热,我和海伦只能呆在家里,做了“一上午”暑假作业。阿婆一高兴,便花四角钱买了一块光明牌中冰砖,每人半块,算是慰劳我们(简装冰砖卖完了,用蜡纸包装,等于半块中冰砖,每块一角九)。大冰砖是中冰砖的一倍,卖七角六一块,省四分。

中饭后,阿婆洗了个大菜瓜,用抹桌子的布擦了擦。只听扑一声,阿婆用拳头将菜瓜敲成两半。她让海伦先挑,海伦拿了小的一半。我顺手将自己的那份拿了过来。“阿巍,再给海伦一点,你的大。”

“啊呀,阿婆,是海伦先挑的。再说你要公平,为啥不用刀切。”

海伦立刻帮腔:“菜瓜就是要用手敲,这样味道更好。”我也不和她争,什么道理,用刀切和用手敲,味道怎么会两样。那菜瓜肉头厚、脆嫩多汁,味道清淡。虽比不上黄金瓜、雪瓜和西瓜,饭后当水果还过得去。

没多久,德明和大铭来到我家,大铭午觉是睡不成了。天热得我们心烦意乱,透不过气,不知如何才能熬过这酷热的下午。树上的知了大概也嫌天太热,发了疯一样乱叫,声音忽高忽低,一浪高过一浪,好像不这么叫,就活不到明天。德明告诉我,今天丽华她们也要来这里乘风凉,他和大铭是来商量今晚乘凉的事。不就是乘风凉,不用大惊小怪。我建议现在到德明家去打“争上游”,等太阳过后就吊井水冲地板。我拿了块毛巾,拎起吊桶就上德明家。

德明家是乘风凉的风水宝地,下午两点过后就没太阳了,而且他家门口有南北弄堂穿堂风,特别荫凉。碰到大热天,他家门口都会挤满乘风凉的邻居。天太热,不要说朝北的亭子间人呆不住,就是通风的前楼也闷热难当,所以到弄堂里来乘风凉,也是无奈之举,人热得吃不消啊。

到了德明家,只见他大哥在写大揩,他的一项爱好。小学两年级,他的大揩在区里得了个什么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学起王献之,也想当个书法家。还落下了病根,一天不弄几张大揩写写,就像没吃饭一样,他把大楷当饭吃了。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不间断,还到处拜师访友,十年下来,他的字可以卖钞票当字帖了。

他全神贯注,专心之至,汗流浹背也全不在乎。我看他是自找的,中学里早就没有毛笔字课。不过在他的影响下,老二、老四和老五都练起了毛笔字。老五还没读书,两个毛笔字比德明漂亮多了。我和德明也想有一手漂亮的字,可我们哪有这些闲功夫啊。

德明二哥正在看书,他看的书与众不同,都是一些“名著”,中国的有(红楼梦)、(家)等,外国的有(嘉丽妹妹)、(黛丝姑娘)、(简爱)和(安娜?卡列尼娜)。听听这书名,就知道是女人看的。听德明讲,有时看到伤心处,他还会掉下眼泪来,像晓萍一样,哪里像个男人。而我最看不惯的是他读书时摇头晃脑的腔调:从前有个老头,他有十个儿子……。有十个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用得了你这样摇头吗。

老四和老五坐在小板凳上在看小人书。德明走到他俩跟前,一人一记“头忒”(用手掌打后脑),然后用手示意,要他们站起来,他要这小板凳。老四刚想说什么,只见德明小眼睛一瞪,他又缩了回去。

我们在天井的丝瓜棚下摆下了战场,这里有穿堂风,最荫凉。每年他二哥都要天井种几棵丝瓜,那丝瓜苗的触角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攀着绳子天天往上蹿。初夏,那绿色的藤蔓就爬满了竹架,那碧绿、密密的丝瓜叶子迎风拍打,发出华啦啦的声响。大热天,藤上开满了黄花,没几天一个个青色的小丝瓜便从花的底部生出,在微风中摇来晃去,给这小小的天井带来了夏日的美景。别看就这几棵丝瓜,成熟时他们家吃都来不及,张妈就拿来送人。剩下的老丝瓜便留种,丝瓜筋洗澡和洗碗用。

德明拿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倒出几粒人丹,每人一粒,给我们去去火。我们三人先打“争上游”,德明讲要有点刺激,即谁输一盘,就要让赢的人括三下鼻子。一个钟头不到,一道深深的红印子就爬上了我和大铭的鼻梁。德明括鼻子不但重,而且他的指甲长,最后一下就像给我们“括痧”一样(一种夏天治疗“发痧”的土办法,用调羹或贝壳之类的东西蘸上水,在鼻子或背脊上用力括,直到括出血印子,很疼的)。

“争上游”是不能再打了,要不然我和大铭的鼻梁上要出血了,我们又下起了军棋。时间过得真快,没几盘的功夫,就三点多了。小黄睡好午觉,也上这儿来凑热闹。

人到齐,我便到里弄小组长那里讨钥匙,弄堂里的那口井平时都是琐着的,这样安全。吊井水我最熟练,我先把木桶放到水面上,然后轻轻地左右一抖,木桶就沉了下去。当第一桶冰冷的井水浇下去,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水门汀上立刻冒出了热气。不到十分钟,我们便把德明家门口冲了好几遍,连墙壁都浇了个透,还顺便把他的鸡棚也冲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鸡屎臭。

德明把家里的竹塌、竹椅和小凳子都拿了出来,这些东西到了中午都是发烫的,人根本坐不上去。我们用井水把它们浇了个透,等干了后就荫凉了。那个竹塌他又是冲又是擦,因为今天丽华要坐。

今天是礼拜四,早饭吃过后,里委各小组长,照例扯开嗓子要大家出来弄堂搞公共卫生:请大家出来大扫除了啊。一再催促下,家庭妇女,社会青年,佣人,退休的老太婆,加上“四类分子”(地主、富农、***加上坏分子),三三两两,拎着铅桶(水桶),拿着扫帚来响应。有的从自家水龙头放一铅桶或一脸盆水,浇在自家门口,再扫两下便收工。干得最起劲的倒是那些四类分子,他们和卫生积极分子一起吊井水,冲地板,一点也不偷懒。所以地板很干净,就是有点烫。

看着被冲得干干净净的地板,我们很满意。德明说,这几天他家天井里蚊子特别多,而且都是毒蚊子,一叮就是一个大包,也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他家天井最干净,因为有张妈看着。我说可能从隔壁天井飞来的,因为隔壁天井里都放满了瓶瓶罐罐,里面的积水就是蚊子的滋生地。

我对德明说,反正现在没事干,好事做到底,把他们的瓶瓶罐罐都翻个身,把天井冲一冲,蚊子的孑孓就死光光,再把弄堂都用井水冲一遍,大家一起凉快。于是我们四个又干了起来,他们三个用脸盆接水、冲地板。不少邻居看到后,都不约而同地拿了脸盆来撒水降温。那个SD胖头也拿了个铅桶来帮我们。他有是的力气,半个钟头不到,我们已经把整条横弄堂冲洗好几遍了。

我们满头大汗,浑身湿透。大家就用井水洗脸擦身,让自己凉个透。SD胖头吊了桶井水,劈头盖脸就往身上浇,几桶浇下来,身上的暑气一扫而光,肉和井水差不多一样凉了。休息时,德明说今天他们要到弄堂里来吃饭。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才发觉自己肚子饿了。

回到家洗完澡,我换上了新买的乒乓短裤和弹力汗衫背心,和她们一起乘风凉穿短衬裤不好。阿婆说儿海伦也来吃晚饭,她烧了一锅緑豆粥,还有咸蛋和肉松,海伦喜欢吃。还叫我去太平桥大新春饭店买半斤冷面,七分一两,交头是绿豆芽百叶榨菜丝和各种调料。大热天海伦胃口不好,冷面却能吃一大碗。

不一回儿,海伦摇着一把圆布扇子上楼来了,小人书里古时候女孩也都是用这种扇子。平时她睡午觉时都用阿婆的那把大蒲扇,摇着摇着,等摇不动了,她也就睡着了。今天她换上了那件新做的无袖的确凉红浅衬衫,露出整个手臂,就像刚刚洗净的鲜藕一般,又白又长,再加上她又长又白的大腿,就很好看了。下午洗澡后阿婆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洒些双妹牌花露水,而是在她胸前别了一串茉莉花,清香沁人。

上午弄堂里来了个卖花的苏州老太,菜场收摊后,卖花的都到弄堂里来叫卖。那老太手挎一只扁扁的竹篮,用糯糯的苏州话吆喝:栀子花、白兰花。海伦就要。虽然卖花的都叫栀子花、白兰花,但竹篮里放的却是茉莉花和白兰花,上面用一块半湿的兰布盖着。我知道栀子花比茉莉花差远了,而且花太大,只能养在花瓶里,但我认为大铭家的兰花最香。白兰花是两朵一对,卖五分。茉莉花却是十几朵用细铅丝串成小伞形,两排一串,小巧玲珑,要六分。海伦挑了一串茉莉花。

海伦妈非常喜欢茉莉花。一到夏天,经常佩戴茉莉花。人一走近,花香就到。经花香薰陶,海伦也喜欢上了茉莉花。阿婆知道后,就叫在香港的女儿寄来一瓶茉莉花香水,送给海伦妈。打开包裹一看,那瓶香水很小,像一节五号电池。不过这瓶子做得很精巧。开始我还以为阿婆的女儿小气,阿婆说这是法国香水,很贵的。一问价钱,却吓了我一大跳。这瓶小小的香水竟要八十块香港钞票(当时的汇率是一块港币换三角三分人民币),抵得SH伦妈半个多月工资了。

吃完饭我就要海伦去德明家乘风凉,她却让我先去,她要和阿婆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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