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雅像往常一样推开自己的房门,平时紧闭着的窗帘大开着,阳光散落了一地。少女的房间干净整洁,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清新的花香。八年来,不管她在还是不在,总会让房间里盛开一束鲜花。因为她知道,他总会在!
然而现在,窗台的鲜花依旧盛放着,而陪伴了自己八年的友人已不知去向何方!
小白,我唯一的朋友,以后就只能在心底里,叫着你的名字了吧!
小白来这以前,程沐雅的房间整体都是梦幻的粉红色,是妈妈为她布置的公主房。可是,小白刚来不久,就逼着她把窗帘换成了与整个房间风格完全不搭的暗色调。这种不协调的入侵张扬地宣布着,从此这个房间多了一个主人。八年了,程沐雅和小白一起住了八年的房间早已不复八年前的模样,不再只有一种色彩,而是沾染了两个人的气息和习惯。然而现在,小白离开了,可房间却不再是八年前的模样,就像程沐雅的心里,被小白强行占领的土地,再也收不回来了!
昨晚,小白像往常一样趴在她的床上用平常的语调告诉她,他的伤好了,就要离开了!程沐雅愣住了,过了许久,才转过身“嗯”了一声,将视线强移到课本上。明明想表现的洒脱一点的,明明希望微笑着和他挥手告别的,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早就知道的不是吗?早知道,他只是一个过客;早知道,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只是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那样的震惊,好像从未想过他会离开,总以为她的小白会一直陪着她!
程沐雅和小白的房间,窗帘总是紧闭着的,屋子里昏暗阴冷,因为小白不喜欢阳光,所以霸道地让她也不许喜欢。今天,小白不在了,窗帘没有了继续紧闭着的理由,阳光毫无顾忌地占领了整个房间。程沐雅站在窗下,对着平整的床铺怔怔地出神。
记忆中,在阳光正好的午后,程沐雅有时会不顾小白不悦的神情和危险的视线,强行打开窗帘,让阳光像今天一样洒满房间。每当这时,陷在床铺里的小白都会一脸不爽地皱起眉头,双眼微眯着注视着她,程沐雅才不怕他的威胁,反而挑衅地轻笑道“不行哦,小白乖乖的,多晒晒太阳,伤好的快。”因为小白受伤了,暂时不能保持人形,只能维持现在小巧可爱的兽形,程沐雅就故意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逗他,看到小白变黑的脸色,程沐雅心情更好了。
现在的小白,纯白的毛色,身体小小的,和他摊在床上的书差不多大小,漆黑如墨的眼睛圆溜溜的,明明是一副可爱的样子,浑身的气场却总是冰冷又霸道?当初若不是因为他那个可爱又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估计程沐雅可能根本不会看到他,更不可能把他捡回来。本以为是路边捡来的一只萌宠,谁知,竟是披着羊皮的野狼。熟悉了之后,程沐雅偶尔会故意逗他,因为小白的表情实在是太少了,尽管他现在的外形能表达的情绪已经够少的了。
小白不再理她,转向床上摊开的一本书。小白常年居于妖界修炼,不喜人世,除了应该了解的一点,他对于人界的认知基本停留在几百年前人界与妖界的那次大摩擦。可能因为在人界吃了亏吧,到这一段时间之后,小白就向她要了许多的书,整天窝在床上看书打发时间,几乎不出门。所以,八年来,每次打开房门她总是开心的,因为每次小白都会把视线从书上移开,漫不经心地和她打个招呼,让她有一种他在等她回家的感觉,只是这样的等待,将不再存在于今天和以后的每一天了!
小白是一只妖怪。八年前,程沐雅把受伤的小白带回家,他就一直待在这里养伤。小白,是程沐雅帮他取的名字,他并没有告诉过她,他的名字!
第一次见到小白,是在一个被密雨淋湿的黄昏,那时,程沐雅只有九岁。初春的雨,虽有春的细腻却无春的柔和,温柔的攻势下裹挟着冬的刺骨之寒。接她放学的车路过他蜷缩倚靠着的那棵大树。扫向窗外的眼,无意中与他四目相对,掩饰不住的惊讶,瞬间就被它吸引住了。明明就是一条被主人遗弃的小狗,被淋成那么凄惨的样子。可是,那双明显属于幼兽清澈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的惊惶,无措,恐惧。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是那样的镇静,冷漠,如海一般深沉,像冰一样冷绝,甚至带了丝危险的气息,以至于在对视的那一瞬程沐雅的心底竟闪过一丝惊慌。这样幼小单纯的生命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太奇怪了!不过,程沐雅并没有想太复杂,不管它的眼神究竟如何,在程沐雅的眼里,它依然是一个可怜又无助的小生命。虽然被吓了一跳,程沐雅还是央求着陆叔把车停了下来。
在她伸出一双小手把它抱起时,眼里满是怜惜,它的身体小小的,只比她的两只小手略大了点,被雨淋湿的纯白的毛色染上了杂质,犹滴着冰冷的雨水,分外可怜。在程沐雅和陆叔向它走过来的时候,它就收起了刚刚的眼神,幼兽清澈的眼神带着略到好处的戒备,极具欺骗性。
程沐雅坐在车后座,把它放在腿上摊开的毛巾上,温柔地擦拭着它湿透的身体。她温柔的看着它,眼中带着一股悲伤,它的主人怎么这么残忍,狠心把它丢掉。突然,她释然地笑了,“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我以后叫你小白,好吗?”她笑着对它说,很开心的样子。
从那一天起,在以后的八年时间里,近三千个日日夜夜里,她的房间里总是有它。
在那之后不久的一个晚上,程沐雅第一次听到了小白的声音,惑人的磁性里透着一股寒意,那是属于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虽然小白努力地放松了嗓音不想吓着她,但是程沐雅还是被吓了一大跳。不是因为小白习惯性的僵硬冰冷的嗓音,而是一条可爱的小狗狗的嘴里竟然发出了本该属于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的声音。就是那天,小白告诉她,它是一只妖怪,只是暂时受伤无法变回人形。那天,小白的眼神又变回了他们初见那般冰冷深邃,只是面对她时,才柔和了几分。那天,小白趴在她的床上玩味地看着她的反应。程沐雅已没了最初的震惊,而是认真地承诺道,“小白不用担心,在你伤没好之前,我会保护你的!”没有恐惧,没有逃开,只是认真的承诺守护,她给出的反应让小白一瞬间失了神,却不是因为惊讶。他本来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可是当她说会保护他时,他却又觉得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而他,只是因为这样迷人的她,失神了。那天,小白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像是默许了小白这个称呼,所以在程沐雅的记忆中他只是她的小白。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小白回去了,回去那个她永远无法到达的,只属于他的世界。他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她也永远找不到他!
小白!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从今天起,我就又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