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奈莉
由于连日饮食都简单缺乏水分,奈莉口中生了溃疡,吃起饼干来更是难咽,好在心里有更大的溃疡,这点肉体上的不舒服现在变得不足挂齿,是啊,就是这四个字,什么都变得不足挂齿。塔城发生的一切还犹如梦境般难以理解,可就是将所有发生的事跟他们全盘托出,也什么都不会改变,而且,奈莉最害怕的是如果全部说出来,理清头绪找出原因,像查病一样最终找出病因,而很可能医生会告诉你已是绝症没有回路,或者断掉一肢才能防止疾病扩散,与其如此,还不如索性在不知情中轻松的活下去,而且在不知情的世界里,“其实完全没关系,完全没有事”的几率也会大的异常,几乎塞满天空。所以在出现不得不翻出病例袋的情况之前,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谁说那不是自己的一个白日之梦呢。想到这儿奈莉开始惊讶自己的乐观,以及欺骗自己,就这样达到脆弱的认知平衡的能力。
到达海蛇港的当日三人找到旅店后先让奈莉休息,嗣和淳人去看港口的情况。奈莉洗了澡,想睡个难得有大床的午觉,却被阳光刺得合不了双眼,是南方的阳光太过强烈吗?这明明还不到百千半岛的最南,这时塔城楼顶上的一股金黄色的记忆马上就要涌出,奈莉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后,发现更是睡不了。躺在床上四肢伸展了好一会儿后,站在窗前看着本该是海的方向,却被前面层层的建筑挡住,只能看到一小块码头的面貌。她发现自己和他们两人不一样,自己没有离开母国的理由,或者说是愿望,或者说自己心里从未有过真正离开的打算,可是现在无论是说得出口还是说不出口的原因,都在推动她离开,就像夹在昨天与明天之间,自己夹在了身后广袤的已走过的土地和面前遮挡住又即将见到的海水之间。淳人与嗣回来之后心情大好,奈莉得知这里和之前料想的完全不同,因为战事关系百千半岛上的诸省成了中立地区,而海蛇港为了声张自由的神圣性,实行“来去皆是你所愿”的政策,加上嗣还有远在西方的父母,出关更是方便。这在联众三百年的母国实数罕见,不是说规定的罕见,而是这种思想的罕见,奈莉不禁开始想象说出这样一句口号的人拥有着怎样的胸怀,而这小小的释怀,就这样明明白白的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这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由于预定的是区间内有效票,二人决定明日就出发,奈莉没有反对。畅行无阻的公路,大门直开的海港,好像一切都变换了一种风格,奈莉甚至觉得这种流畅的风格中存在着某种让人不安的驱动力。以塔城为中点,前后两段路走的完全不一样。这就是好开始吗。
第二天一早,7点出门,一路开来的车子停在了停车场,其实丢在路边也无所谓,总之是不会见到了。还未来得及伤感陪伴多日的车子,三人已经登上了游轮,手续只之比预想的多了几句盘问式的对白。10点整时,船轰轰发动,三人和其他所有大多数乘客一样,看着母国越来越小,大海越来越大。
“就这么走了。”嗣人说道。
“说不定还会回来的。”淳人长出一口气。
“你指的是三十分钟以后被伊斯坦堡的军舰拦下然后带回来吗?”嗣又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那可不妙。”淳人皱了皱眉。
之后二人回到船舱内,留下奈莉一人在甲板上。船边波浪你来我往,海鸥乘风而起,水面下有一条黑白相间的海蛇摇曳着身子向前游。奈莉抓紧了栏杆,伊斯帝国,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