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店,有甚好酒好菜的通通拿上来。”李胡丢下这么一句,大踏步自顾自的进了客栈。看到客栈十分阴暗破旧,郭炅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极不情愿的跟了进去。
借着客栈内烛火通明,郭炅看到矮胖子的样子后,强忍着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因为这矮胖子的样子长的十分逗趣,只见他长的白面细眼、朝天鼻、唇上两撇小胡子、嘴边一颗大痦子。长的如此丑,却又不惹人讨厌,郭炅感到也真绝了。
郭炅二人刚一落定,矮胖子迅速给他们倒了两盏茶,笑眯眯说道:“二位客官,都这点了,厨子早就歇息了,不过要是……”
看到矮胖子一脸的贪婪显露无疑,李胡就心领神会的打断道:“郭兄弟,快拿银子。”
郭炅歪着脖子看着李胡,心想着要来这客栈的是他,要来吃东西的也是他,凭什么要自己付银子。可一看到李胡那脸上写着一副‘你是贵公子,你不拿钱谁拿钱的’表情,只好无奈的掏出锭银子。
郭炅把银子丢到矮胖子手里后,刚刚拿起茶盏,却又听到李胡对着矮胖子大喝起来。
“小二,怎么回事,这茶里怎么会有蛆?”
郭炅还在想李胡为何要大吼,可当听到‘蛆’字,连忙把手上的茶盏往桌上一丢,心中一阵恶心。打进门他就觉着这穷乡僻壤的不会太干净,可没想到会不干净成这样。郭炅暗自打定主意绝不碰一口这间客栈里的任何东西。
矮胖子带着满脸疑惑刚要上前查验,李胡却早他一步将手中的茶盏打翻在地,看着倒像是有点故意的。
“小二,茶水不干净没事,吃的东西可要仔细着点,不然到时别怪我一把火烧了你这家破店。”
“是是是,二位客官,实在抱歉,我这就重新给您沏一壶新茶。”矮胖子手脚并用,不一会便重新上了壶茶,打了声招呼,就去后厨帮忙去了。
看到矮胖子忙的屁颠屁颠的,而李胡又像是在故意刁难店家,郭炅不仅觉得矮胖子很可怜,而且觉得李胡有点过分了。
李胡拿过新茶又闻了闻,口中赞道:“郭兄弟,这茶‘干净’,放心喝吧。”
郭炅并没有听出李胡话里有话,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他自斟自饮就行,不必管自己。尽管郭炅现在也异常饥渴,但只要想到那个‘蛆’,他就宁愿渴着。
不一会,矮胖子就给他两上了一桌子的好菜,有酱牛肉、红烧鹿肉、清蒸鱼、山菌野鸡汤……
一看到这些食物,李胡立马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大口朵颐起来,就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吃到一半,他才看到郭炅并未动筷子,好奇道:“郭兄弟,你怎么不吃啊?”
“我不饿,你……”
郭炅话音未落,李胡立马又如饿虎扑食般开始大口朵颐起来,完全没注意到郭炅的肚子正‘咕咕’叫着。
而看到李胡那吃的喷香的样子,郭炅更难受了,刚想着管它赶紧不干净,吃了再说。可眼前桌上的菜已经瞬间被李胡一扫而空了。随着李胡‘吧唧’了两下嘴巴,最后一口汤也被他给消灭掉了。然后还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靠在椅背上,一手摸着肚子,一手剔着牙。
“哎,郭兄弟,别看这家店看着不咋滴,这吃食做的还真不错!你真该尝尝!”
郭炅瘪了瘪嘴道:“谢谢,不客气。”
虽然嘴上说着‘不客气‘,但是郭炅的口气很不好。觉着李胡就像是在故意刺激自己一般,明明都都被他吃光了,还让自己吃个屁啊。不过转瞬一想,就算再好吃又怎样,最多也就饿饿而已,反正自己跟家人怄气几天不吃饭也是常有的事。
“你们道士不是会练什么辟什么的么?”郭炅曾听人说过,凡是修道者都会修炼一种道术,练了以后不用像常人那般吃东西,可刚才李胡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着实不像是学过此法的人。
“你是说辟谷吧?”
“嗯,对对对!辟谷!”经个李胡这么一提醒,郭炅想到以前听到的确实是‘辟谷‘二字。当他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曾疑惑这道家人没事练什么屁股,不想刚才却一时没能想起来这二字来。不过以后他铁定不会忘了,只要想到屁股,就能联想到‘辟谷’了。
“是有这门道术,正所谓‘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而修炼辟……”
未等李胡把话说完,郭炅就满是疑惑的打断道:“什么?不食者不死而神?我看你刚才不是吃的挺香的么?”
郭炅也并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令他不解的是正常人都知道,人之所以要吃东西,就是为了活下去。可这辟谷术却说不吃东西者不仅不会死,最后还会成神。这不仅与常人的所知的理论背道而驰。而且若是如此的话,那为何这天底下会有那么多因吃不饱而饿死的人。
郭炅觉得这句话多少有点可笑,若真如此,成不成神倒未可知,但能变成饿死鬼倒却是一定的。
只是郭炅不知道的是这修炼辟谷术必须配合道家法门,最开始时以服药代替五谷,循序渐进,最后才会达到可以只吸收日月自然之精华的境界。
“你管那么多干嘛?谁说练了辟谷,就不能吃东西了么?我爱吃,我喜欢吃,我乐意吃,你管得着么?”
李胡之所以这么生气,倒不为别的,感觉自己被郭炅问的整个头都大了,他只是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再者很多东西三言两语又说不清楚,而且他更懒得跟郭炅解释那么多。
“呃,话是这么说,可是……”
“没有可是!”
就在二人相谈正酣的时候,不知何时矮胖子竟带了个长的比他还要丑的人站在旁边。那人身高二丈、体型魁梧、手上青筋暴露;加之他黑人黑面、横眉竖眼又是满脸的酒糟鼻,看着不仅丑,还很凶恶。
看着郭炅和李胡一脸的疑惑,矮胖子连忙解释道:“二位客官,吃的还满意,这位是小店的厨子,特来向二位问个好。”
矮胖子刚一说完,那人便拱手作揖道:“二位客官好。”
说是问好,那人确实只是问了声好,随即就和矮胖子一起匆匆回了厨房。搞得郭炅和李胡面面相觑,很是莫名其妙。不过此时郭炅正暗自庆幸自己还好没吃到这顿饭,不然待他看到这个厨子的丑样也会吐出来的。
“郭兄弟,你看这天色已晚,不如咱就住在这个客栈吧。”就在郭炅以为酒足饭饱后,可以启程回城的时候,李胡却突然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可也就在李胡话音刚落后,他们二人桌上的烛火突然灭了。而此时并没风吹过来,更奇怪的是,客栈内的其它的烛火依然亮着,唯独只有他们这桌的烛火灭了。
“要住你住,我走了。”郭炅指着烛火,心中感到莫名的恐惧,现在他完全不想在这个既破旧不干净又诡异的客栈里多待一分一秒了。
李胡见郭炅去意已决,也未强求,跟客栈的矮胖子要个灯笼,随即与郭炅一同上了路。
暗黑崎岖的山路上只有郭炅与李胡在提着灯笼走着,二人身后的客栈也越来越远,以致最后完全消失于二人的视野中。看着漫无边际的黑夜,吹着春夜的寒风,郭炅此时内心一阵冰凉,只期盼能够早点回到开封城中。
“你干嘛?这荒郊野岭的你要吓死人啊?”正走的出神的郭炅,没想到身后的李胡会突然的拍他的肩膀,整颗心被吓得‘咚’的揪了一下。
“郭兄弟,我突然想到还有事要办,咱就在这暂且别过吧。”
“什么?这里?你开玩笑吧?”眼前这位仁兄居然要撇下自己,想到待会自己会一人走在这空寂的山路上,郭炅顿时觉得毛毛的。
李胡像是看出了郭炅的顾虑,笑道:“放心吧,有他们呢!”
“他们?”郭炅环顾了一下自己四周,更加不解的望着李胡,心中更加害怕起来,害怕李胡看到了什么他看不到的东西。
“哦,口误,口误,待会就卯时了,不用担心。”
李胡莫名其妙的甩下这么一句后,‘嗖’的一声就消失在这夜色中,压根没给郭炅多余思考的机会。
风吹过树林,叶子沙沙得响;林间夜枭孩提般的夜哭,更令人心惧。郭炅匆匆在山间小路急行着,恨不能立马躺在自己府里的高床软枕上,此时也是他第一次无比渴望回到那个令他感觉不到一丝家的温暖得家。
恍惚间,郭炅突然发现自己竟已身在城中,而将军府就在这条路的直行方向的不远处。来不及狂奔、顾不得欣喜,他现在只感到特别的奇怪。此时东边的天已蒙蒙亮,路上已有早起的人穿梭于市;倒夜香的人也已渐渐收尾;而值夜更的更声响起‘咚—咚咚咚咚咚咚’。
“卯时?”
按理说客栈离大相国寺很近,而从大相国寺到城中,步行得需走上二三个时辰;就算骑马也得需要一个时辰;而今天在暗黑的夜色中他竟然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不对,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城中。郭炅觉得这一切实在是说不通,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尽管这一切都让郭炅无法解释,但更古怪的事他也见过了,这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