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国太学院虽然是以文立学,但入学考试总还是在六艺之内。
这次考试科目早早的就已经公布,一共三场分别是:书、数、御。
日上三竿,“咣”的一声锣响。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只见大门紧闭的太学院缓缓的打开,一名身材中等,身着一袭青色长衫,头戴白色礼冠的中年男子不急不缓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名虎头虎脑的书童。
中年男子环视了一遍人群后,手捻长须道:“时辰已到,请诸位生员入场。”说完便让到一边,然后一个书童赶忙搬上一把椅子和茶几,另一个书童则端上刚刚沏好的茶和一些小点。中年男子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身后的椅子,见正好能晒着太阳,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施施然的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真的没后门可走?”柳缙云不甘心的继续问道。怎么可能没有后门呢?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李浑不耐烦的一脚踹了过去道:“哪有什么后门!莫要在此胡咧咧,耽误了时辰。”
太学院考试按照规矩只能是生员自己入场,其余人等是不得入内的,这样的规矩倒是和后世的考试一样。
柳缙云回头瞪了李浑一眼,便随着人群向大门走去。看着中年男子晒着太阳,一边喝着茶水偶尔吃快小点,一边看着书。一副舒服悠哉的模样。
“果然会享受。”柳缙云心中腹议,转头又发现前面所有的生员都是目不转睛的经过他身边,昂首挺胸径直的迈过门槛进入学院。而让柳缙云注意的却是他身后的那两名粉雕玉琢虎头虎脑的小书童,只见他们两眼滴溜溜的盯着那些生员,眼都不眨一下,似乎是担心漏过什么似得。
“奇怪,就算是要晒太阳哪里晒不好,偏偏在这里......”柳缙云突然心中一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看来这才是第一场考试科目啊。”
不一会儿,柳缙云随着人流来到中年男子身边,只见他恭恭敬敬给那名男子躬身一礼。
“潼关柳缙云见过先生。”
“嗯。”
只见那中年男子头也不抬的轻不可闻的答应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不过柳缙云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向那中年男子再一行礼,这才起身向大门走去。
进的大门绕过是一片莲池,而一条由青石修筑的桥弯弯曲曲的横跨其中。在桥的尽头便是一幢青砖灰瓦红柱的房间,上书“圣人阁”三个大字,圣人阁大堂中间便是一座汉白玉雕刻的夫子像。
生员们恭敬拜过夫子立身像,穿过圣人阁便来到了一片由青砖铺就的广场,广场周围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站立着一些手握兵刃的禁军。广场中央摆放着一个个书案,书案上整齐的放着文房四宝。而在这些整齐的书案正前方,却摆放着一个样式考究且远比普通书案大得多的主座。想来应该就是这次考官的座位了。
此时有部分学生已经端坐在书案前面。柳缙云也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大约半刻钟之后,广场上已是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又一声锣响,太学院的大门缓缓关上。柳缙云注意到刚刚那名中年男子带着他的两个书童,缓步走到众人前面的主座前。
“在下王介甫,乃太学院讲师,同时也是此次考试主考官。”王介甫清了清喉咙道:“下面进行第二场考试。”
“第二场?搞错了吧!”
“是啊,这第一场还没考,怎么就考第二场?”
“谁知道啊。”
一时间底下的生员们纷纷议论起来。只有一部分生员默不作声,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安静!”王介甫脸色不豫道:“第一场考试已经结束,至于考的是什么,知晓的自然知晓,不知晓的.......哼!”
这下原本还议论纷纷的生员,一下便安静了下来。虽然这些人说不上是大汉帝国年轻一辈最优秀的人才,但也最起码是各地县学或是士族子弟之中比较拔尖的人了。别看都是不到弱冠之年,但是大家的心性修养也都算不错。自然也没有过多的纠结第一场考试情况,再者说了,也许只是考官的攻心之策那也是说不准的。这种情况在太学院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退一步说就算是真的自己莫名其妙的错过的第一场考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刚刚的情形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即便是错过那也是大家一起错过,这样一来大家其实还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那么自己接下来的几场考试未必没有机会。
要知道太学院的入学考试分为甲上、甲、甲下、乙上、乙五等,如果你天纵奇才全部考了甲上,那自然是不用担心了。不过所谓术业有专攻,人生短短数十年,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一般考三科的话,只要其中两科为甲下,那便是通过入学考试了。而如果是考四科的话,就必须得三科考分为甲下,不然你就收拾收拾回家,等来年再考了。想到这里,原本还有些慌乱的生员,便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见此情形王介甫也暗自点头,心想这些生员心性修养倒也不差,接着便道:“接下来考的便是六艺之中的书,想来大家都清楚,以往学院取材只要是书考这一项,必然是以八股文为体。”
所谓八股文是以四书、五经中的文句做题目,只能依照题义阐述其中的义理。措词要用古人语气,即所谓代圣贤立言。格式也很死。结构有一定程式,字数有一定限制,句法要求对偶。八股文也称制义、制艺、时文、时艺、八比文、四书文。八股文即用八个排偶组成的文章,一般分为六段。以首句破题,两句承题,然后阐述为什么,谓之起源。八股文的主要部分,是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个段落,每个段落各有两段。篇末用大结,称复收大结。其实八股文也算是集文化之精粹,一般来说一个人如果八股做得好,那么所谓的诗词对联什么的,那都是信手拈来。所以想要做好八股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正所谓“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说得便是这八股文。
所以说这八股文如果是用来做文章,那自然是极为工整漂亮的。不过如果用来为国取士的话,那未免过于死板教条,又便是极为不合适的了。
扯得有点远,书归正题。听到这里底下一部分生员,顿时眼中一亮。身体也不自觉的挺直了起来,只是接下来王介甫的话,便瞬间让这些人泄了气。
只见王介甫眼睛一眯,不急不慢的拈着胡须道:“不过此次书考,却是不考八股,只考策论!”
策是策问,论是议论文。
宋金科举制度。曾用以取士。《宋史冯拯传》:“拯与王旦论选举帝前。拯请兼考策论,不专以诗赋为进退。”《金史章宗纪三》:“会试,取策论、词赋、经义,不得过六百人。”清康熙年间取士,曾改试策论,不久废;到光绪季年,凡乡试、会试及生童岁科各试,废八股文,改试策论,不久亦废。
策,考试以问题书之于策,令应试者作答,成为“策问”,也简称为“策”,后来就成为一种文体,《后汉书边韶传》:“著诗、颂、碑、铭、书、策凡十五篇。”
古时指议论当前政治问题、向朝廷献策的文章。清末科举废八股文,用策论代替。
就当时政治问题加以论说,提出对策的文章。宋代以来各朝常用作科举试士的项目之一。
在这个世界里虽然历史轨迹发生了大的变化,但是也不乏有识之士看见八股文的不足之处。所以早在文帝时期便有了策论和八股并行的考试规章。以我们现代的眼光看来,既然是为国取士,那么相交八股文来说,策论无疑更加贴合实际的。但是由于策论的特殊性,却是很容易招致非议。比如有人故意剑走偏锋,借策论之际大放厥词以期能扬名天下,入得贵人法眼走那终南捷径。更有心怀叵测之辈,暗中买通考生,借书考之际以策论大肆攻击政敌。所以这几百年以来,书考还是大部分以八股为主。
故而大部分县学也都是教授八股文,反而是策论只是一笔带过,很少提及了。所以这些生员一听居然考的是策论,顿时“哄”的一声就炸了锅了。
“什么!是不是我听错了!考策论?”
“有没有搞错,这策论多少年了没考过,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完了完了,早知道考策论,今年我就不来考太学院了!这要考不中,回家可怎么有脸见人啊!”
一时间考场如同菜市场一般喧闹。这时哪还有人顾得上什么心性修养,不过也难怪这些人失了仪态,这就比如后世高考,本来是要考英语的,结果卷子发下来一看,我去!居然考的是俄文!那大家还不得跳起来?
更有甚者此时已经是大汗淋漓面无人色了,而主坐上的王介甫却也不以为意,似乎早就料到这些生员的反应。只见他也不制止下面喧闹的生员,反而是一屁股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品起茶来。
柳缙云此刻却是心中窃喜,虽然从小被老爹狠是逼着学了国学,要说对个对子,写个打油诗什么的还行,但是真要和这些读老了书的生员们比起作八股文来,那还是远远不如的。本来他都基本上放弃了这次书考,这下可好也不知道这次太学院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捡起多年没人问津的策论,作为此次书考的文体。这下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感瞬间油然而生。虽然是不同世界,但好歹也比这些人多了几千年的见识,加上国人自古以来喜欢议论政治的天性,是人是鬼都喜欢对时政褒贬一通。正所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而且后世那发达的网络世界,例如什么天涯国观什么的,更是五毛JY汇聚,对于古往今来历史政治的褒贬帖子更是铺天盖地,其中也不乏一些令人拍案叫绝的真知灼见。作为一个现代人柳缙云自然也没少上这类的网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自家老爹对他的严格教导加上他本来天性就早熟,在潜移默化下对这些自然也是熟稔得很。一些后世早就路人皆知的论调,在这里却是说不得能让人拍案叫绝连呼当浮三大白什么的。
“看来这最难得书考,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想到这里柳缙云心中的石头便落了地,只要是过了书考这一关,后面的数考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开什么玩笑?虽然柳缙云当年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但是在这个连阿拉伯数字都没有的时代,以后世国人那世举世闻名的基础数学,这小小数考还能难道他吗?当然,你如果硬是要他是证明圆周率什么的,那柳缙云干脆就举手投降了。毕竟祖冲之爷孙放在后世也是顶顶有名的大数学家。至于最后的御考,那更是不在话下了,难不成柳缙云这几年大头兵是白当的?
暗自松了口气的柳缙云,此时稳稳当当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开始饶有兴趣的打量四周那些如丧考妣的生员们。
柳缙云却是不知道,他这番风轻云遇乱不惊的模样,落在王介甫眼中却是得了个心性沉稳的评语,加上先前门口的那一揖,更是让王介甫心中赞叹,那么多的生员从他身边路过,之前却没有一个人对自己作揖行礼的。而之后那几个却也难保不是看见柳缙云的作为之后,才恍然大悟照葫芦画瓢。想来如果不是他的话,说不定第一场礼考便是没有一人得过了。
王介甫又想到,如此说来要不就是此人心细如发,早已发现蛛丝马迹,要不便就是此人家教礼数周全,毕竟大汉帝国的六艺中礼可是排在第一位的,不然世人怎么会有礼仪之邦这个说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