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王子死得如此突然,在满村子的人,地上那只阴险的狐狸,林中成千上万的蛇虫鼠蚁,数不清的目光注视下,四分五裂,死得如此的不绚烂,生命的告别仪式只是一阵飘散的青烟。
狐狸爪子紧紧的抓住自己尖尖的嘴,才没有张的太大,没有尖叫出来。突然翻转的剧情并不容易接受,那可是统领着一片地域所有虫族的青叶王子,可以化身万千青色竹虫,本体难寻的虫族未来掌舵人,却死得如此突然,连火花都没有点燃一个,人血都没有饱饮一口。
所有的人和虫,除开苏河,都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失去了控制力量的蛇虫鼠蚁都只不过是最低层的虫子,瞬间彼此撕咬,各自奔逃往它们熟悉的地方用各自的本能方式回去。来的气势汹汹,去的不留痕迹。狩猎队的人都倒在了地上,面对这种数量,千奇百怪,长相丑陋的虫子大军,比面对同样数量的大型野兽更容易窒息。
因为虫子让人死亡的方式更加诡异,对于未知,人类永远敬畏。
“你们居然杀了青叶王子,虫族的报复不会停息,你们的末日到了。”尖嘴狐狸人立而起,发出尖刻的话语,下一秒转身蹦跳,俩三下已经消失在树林中。只留下摇晃的小树。
“苏河,别让他跑了。”苏河听出了文史话中的忧虑,心中揣测,一下想通了其中关键。这狐狸恐怕才是这一场灾难的主导者,那青叶王子多半被怂恿的可能性更大。如今青叶王子在这片草地上死无全尸,这件事断然不会这样就完了。那狐狸是村子安危的关键。
苏河放开文史,就要去追那狐狸,才发现来自祭坛的伤害并不是能够无视的,此时手脚麻木,迈不开步子。环顾一下四周,狩猎队的这些人无不是汗水湿透衣袖,还未干透。就连苏河认为坚毅无比的文升也没有幸免。想要抓住躲进森林的狡猾狐狸,却是无能为力了。
“都是命数啊!”文史跌坐在草地上,哀伤的说道。
“小子,我偶然没看错你。老夫等了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老夫欣赏的人。加之你与老夫的缘分,正是天意契合。不错,不错。”文弱生来得依旧如轻风,没有人发现,就出现在了草地祭坛上空。一头白发搭配着干净的白色长衫,颇有仙人的风范。
“老祖宗,文史无能,没有保护好村子。”文史原本死沉沉的脸上,泪水又一次流成一道清泉。与整个村子的劫后余生,他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如今给予他无限的精神力量和信仰的希望之人出现了,哪里还有老人的睿智淡定,却是连个小孩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此事与你无关,你带领族人回去,好好休养生息。其他的事不用再担心。”文弱生颇有些不耐的挥挥手,对哭成泪人儿的文史说道。
“苏河你留下,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了吧。”文弱生再下了命令,却是懒得多看一眼这些在大恐怖中残存下来的后辈子孙。
文弱生如此冷漠的指挥,让文史本就破碎的心瞬间冰冻成一块,他擦掉脸上的眼泪,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落寞往已经消失的中心木屋方向走去。没有一次回头,也没有说一句话。知道文弱生存在的人只有文升了,其他人都像是落了汤锅才爬起来的鸡,踱着步子跟在文史身后。
苏河看到走在最后的文升,那一双通红的眼眸中,滔天的恨意。
“倒是个苗子,也不全是庸碌之人。”文弱生将文升的恨看在眼中,没有责怪,反而赞许。这让苏河很不解,文弱生的神秘如此的莫测起来。人群散的很快,一路往中心木屋前去,没有人留恋祭坛所在的这片草地,也没人在乎文弱生的存在,哪怕他的出现犹如神灵,飘飘欲仙。
“你对这祭坛有什么想说的吗?”文弱生不在漂浮,在祭坛上苏河的身边坐了下来,很感兴趣的问道。
“不能理解,对我有益。”苏河的回答很生硬,文弱生俩次的出现都显得太过洒脱而巧合,文弱生对于村子的冷漠也让苏河热情不起来,总感觉村子里的这些人不是文弱生的子孙。苏河心中对于文弱生的恨比之文升也不弱,只是他的恨无根,来自于对村子的悲悯,而文升的恨有根,来自于对文弱生的冷血。
“很新奇的说法。能告诉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文弱生对苏河说话的口气很轻柔,并不像对文史那般高高在上的冷漠,苏河不得不怀疑到底文史和这一村子的人是他的子孙还是自己是他的子孙。
“你一直看着村子挣扎的吧?你说过他们是你的子孙后代,你是他们隐藏的守护,可是你却什么都没有做。”苏河挪开一些与文弱生的距离,他在害怕,害怕文弱生那种无视生命的冷血感染自己。生命有多可贵,苏河又自己的一份定义,书中所记载,极南之地那些动辄千万的生命被修行者收割,在他心中刻成了永不磨灭的画面,他没有见过,可哪怕只是想象也足以让他绝望。更有榕树山俩年孤独,在痛苦中对于自己生命的思考,苏河相信,生命在面对无法反抗的恶意时,应该被拯救。
“怜悯凡人只会增加无端的烦恼,若你不能拯救他们,那就是他们命中注定。”苏河没有感受到文弱生情感的波动,他的话说的如此的理所当然。
“你的目的是什么?”苏河心中疑惑千千万,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
“祭坛需要血液,我已经离开很久了。”这是苏河第一次相信文弱生是活着的人,而不是漂浮在人间没有意识的幽灵。却更加的疑惑文弱生的存在是怎样的。
“多少年,我已经记不清楚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被丢弃在人间,机缘巧合之下流浪到这里,遇到了陪伴我一生的伙伴。”文弱神摩挲着手中的黑色石盘,陷入了某种悠久的回忆之中。“凭借它的力量,我走进了修行者的世界,那个世界是如此的冰冷,一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一次次的变得更加强大,直到整个极南之地,整个四方世界的修行者都惊叹于我的力量。面对整个世界的崇拜,哪怕我的心在一次次的血泊中坚硬无比,我依然漂浮了。”似乎想到心中不能触摸的记忆,文弱生的脸也变得多了一份狰狞,手中拿着俩个黑色的杯子,葫芦大小,各自装满了醇香的酒,递给了苏河一杯。苏河止住眼中暴露的惊奇,文弱生这一酒杯与酒的神奇,苏河不曾接触到。
“这个世界是有秩序的,无论这秩序是好是坏,它始终存在着,而那时的我却一心以为天下之大,再无敌手,哪怕四神宫也不放在眼中,直到。。”文弱生喝干了杯中的酒,情绪失控,将手中的黑色杯子捏的粉碎。
“重伤的我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这个祭坛。活了下来,却也不再留恋那一切的镜花水月。”文弱生的故事讲得很不好,苏河能够听出来有许多关键的东西被刻意的隐藏。
“可是这些,不是你抛弃他们的理由。”苏河不去多想自己听到的文弱生的故事,他在意的不是一个修行者的生死,世间多无情也体会很深。他放不下的只是这片草地上活着的人。
“在这个世界,我没有保护他们的力量,也不能给予他们保护自己的力量。”文弱生似乎有些无奈,似乎有些悲愤。听到这里苏河似乎有些明白了,正如书中所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所以生对于他们来说不如死,死对于他们来说未必不是生。”说道这里文弱生再变,突然间变得无比的轻松,甚至有些得意的轻笑。
“你可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书中所言鬼怪之谈,多为怪力乱神,苏河并不曾信时间鬼怪传说。”文弱生突然的问题让苏河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一个他不敢相信的答案已经在心中,文弱生断然不会如此突兀的问他这样无聊的东西。
“现在的我,凡人见了多半相信我是仙。但其实我却是活生生的一只鬼。哈哈哈哈,世间之人鄙陋,皆以为鬼怪乃是编造幻想,却不想那仙神如何不是幻想,可他们的幻想却都是真实。”漂浮起来的文弱生在苏河睁大的双眼里穿过苏河的身体,左右摇晃最后在苏河的位置坐了下来,完全的重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的阻碍,触碰感。
冷汗瞬间湿透了苏河的衣衫,真的有鬼。而且这煌煌天日下,这鬼却肆无忌惮。一切的认知,口口相传或是书本记载,在这一刻都被事实推翻。
“所以,你或许觉得我冷血,但他们其实活着不是我的子孙,死了却才是我真正的子孙。他们不用像凡人一样楚楚可怜,他们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成为我鬼族的修行者。”文弱生的自豪毫不掩饰,苏河能够感觉到他在炫耀,为他鬼族的身份而骄傲。可是苏河的手脚不听使唤的的在颤抖。
他在听,一只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