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面目狰狞,仿佛是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青枫子望向青海,两人眼神再次交汇。
所有的一切都往着最坏的地方发展,所以进行的计划也是最坏的计划。
“就是现在,动手。”
青海手持雨露剑向着曹仁飞去,剑影重重。
这是迎客诀中的峰回路转,在困敌方面有着不俗的效果。
青枫子见青海出招,赶紧掐诀,一股莫名的道韵弥漫开来。
曹仁的疯狂只持续了几秒钟,就再次恢复成那个万事临身依旧处变不惊的玉面家主。
但对青海这等高手来说,已经足够。
携着万千剑影而来,甚至水面都能够看到那万千道剑影的倒影。
剑气溢散于水面,溅起一人多高的水柱。
青枫子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此时曹仁心境失守,自然不会给曹仁机会逃掉。
于是,已然光着上身的曹仁进入了一片剑雨之中,紧接着听到的就是剑与剑相碰撞发出的声响,以及一两声愤怒的低吼。
寒谭,名字虽然叫寒谭,但这面积却不小。
前山到最近小镇如果是坐船也得需要半柱香的时间,可见这寒谭的大小。
剧烈的打动,早已将周围的鱼儿惊走。
剩下的不是被震晕了,就是被吓傻了。
而后,水面开始沸腾,咕噜咕噜的响。
曹仁所站这片区域的被称为“千年依旧寒”的寒谭竟然开始沸腾,甚至隐隐的还能闻到一些鱼的肉香味。只是没放孜然,还有点腥。
感觉到水面异动的曹仁,心中越发的焦急,虽然不知道青枫子在干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再不离开,可能就真的要被留下了。
突然,沸腾的水开始旋转,阳光照在水里,就好像给水铺上了一层金沙。而旋转的水涡就好似一个吞金沙的漏斗,底下是黑乎乎的,令人心生恐慌。
然后很不巧的是,曹仁正好站在了这个漩涡之上。
很巧的是,这就是青枫子和曹仁想要他站的地方。
曹仁的上方悬着无数的剑光,下面是黑洞洞的水下世界。上面的剑不允许他离开,进入了下面的漩涡十死无生,这一瞬间,他进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青海体内真气不足,无法再加一把火。曹仁重伤,勉强能够抵御对方的剑招。
但是,好运总不能一直站在曹仁这边。
漩涡内竟然产生了吸力,将曹仁一点点向下拉扯。
任凭曹仁如何嘶吼,呐喊都无法改变丝毫。
惊慌,恐惧,后悔,伤悲种种情绪出现在曹仁的脸上,然后见着这张脸消失在漩涡里。
一切尘埃落定,两人发出兴奋的叫喊。里面包含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终除恶人的痛快。
昔日的玉面锦冠郎,今日却成了这黑暗水中牢笼的囚徒,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种身份上的巨大转换。
或许,一饮一啄真的自有定数。
阴云消散,天地一片干净,可能是被刚才的潭水洗刷过的原因吧。
两人就这么仰躺在草坪上,青海懒得伸手摸去脸上被溅到的潭水,任它从额头流到眼角又流到耳根。
“谢谢你。”青枫子突然很认真的说了这句话。
青海愣了愣,没有答话,眼睛微眯,表示接受了道谢。
青枫子见青海没有说话,翘起了嘴角,道:“还想装风度,就讨厌你这种装酷的人。”
“我不是装酷,是真酷。”
“额。”青枫子将手伸到青海面前说道,“这回,我服。”
青海明显没想到青枫子会这么说,再一次愣住。
而后,这两个青城山心道两宗武学最高之人不约而同给了对方一拳,这一拳,意味深长。
两人又莫名笑起来,笑声朗朗。
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已经消散的阴云,再次凝聚,黑压压的一片,压得两人难以喘气。
两人的脸上再一次出现了骇然,还有震惊。
这回可能真的将事情搞砸了。
寻常的气压怎么可能让这两位高手难以喘气,这个世上唯一可以做到这件事的只有龙威。
那么毫无疑问的,水潭下面的恶龙要出来了。
两人面色如土,就好像是枯叶蝶的翅膀,像极了两片败叶。
青枫子一把推开了青海,让青海先走,去找剑山那位出手。
这世上唯一能够屠龙的,也许就只有小乘佛教那位目然大师了吧。但是这位大师多年不出,据说是闭了死关,想请他出来还是有些困难的。毕竟遭难的是你江南的人,跟他们江北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只能系希望于排名仅次于目然大师的那个人了,希望他能够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出手。
“那你呢?”青海问道。
“你忘了,我可是青城山的掌教,这山上的阵法,足以让我周旋到你离开。”
“然后呢?”
“然后嘛,自然是慷慨赴死咯。”青枫子说得很轻松。
曹仁说过,能把死看得这么轻松的人,他只信青枫子一人。
“你可是掌教,要死也是我先死。”青海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
青枫子很随意的摆摆手,道:“小海,就因为我是掌教,所以我才要先死,这是我的责任。再说了你根本不懂如何控制阵法,留下来只有送死。”
青海眼中竟然泛了泪花,重重说了句保重,没有再犹豫,御剑离开。
他竟然叫我小海,多少年没有听到的称呼了。
当年你不愿做掌教,是老掌教以天下要挟,你才做了掌教。如今,你又要为天下人做出选择。我知道你是想,哪怕真的守不住天下人,也要死在他们的前面,至少那样才会让你觉得对得起自己的心。
所以,我成全你。
当年的债已经还完,现在我又欠下了一辈子换不完的债。
这是青海记事以来第三次流泪,第一次是在蜀道旁的一座不知名小山上,第二次是在老掌教离世的木床边,第三次便是在这青城山前山的寒谭上空。
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但他知道,这是他哭得最值当的一次。
他想:为了这样一个掌教哭一次,好像也不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