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虽然叫做寒潭,但是从未结过冰,哪怕是数九寒冬也依然水波荡漾。寒潭应该是连着一条暗河,不少山下的村名都靠接引寒潭的水去灌溉庄家。
最开始的时候,是村民们一挑一挑的担,到后来村里有些青壮的小伙认为这样做太麻烦,而且耗时。于是在谭边开渠挖道,将潭水接引至庄稼地,这样就节省了很多功夫。
纳兰若风这么多年一直是以男儿身示人,只有在四周无人之时才能偷偷去抹母亲妆台上的胭脂,对着铜镜自怜自艾。有时候被提早归来的母亲撞见,也不说骂,只是抱着还小的纳兰若风哭,说什么娘对不起你之类的话。那时的纳兰若风还很小,不懂得娘为什么要哭,更不懂得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个女儿,偏偏被逼要做那男儿。
她不怪纳兰家的组训,更不怪自己的父亲。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境遇只是暂时的,她在等,等到自己的成就完全展露在众人面前,到那个时候哪怕她是个女的,这个家族也不会再为难她。
她的底气来源于,背后的湛卢剑,以及自己与生而来的天赋。
在兵器楼里得到湛卢剑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自己的未来,那是一个从未有人触摸过的领域,一个从未有人证明的大道。
湛卢,乃仁者之剑。仁者,侠之大义者也。
扫地不伤蝼蚁命,可以是仁;三尺剑屠尽万般恶,也可以是仁。品德立于心,是仁;酒肉穿肠过,也是仁。
仁,有千万种理解,更有千万种行为。心之所在,心中的仁便常在,故而仁者,唯心也。
多年参悟此道,纳兰若风明白,若是要以仁字入道,耗时太长,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必须在十九岁之前入道,才能尽快在那群族人面前真真正正穿上喜欢的罗衣素群。因为史上最年轻的天道境便是十九岁。
所以她选择了水之本源,作为入道的第一道本源。
本来她已经对水之本源参悟明了,但是仍旧迟迟不肯突破,她要找到水中那属于自己心中的东西。
适才,刚刚下山的纳兰若风,看到一群村民正在搬弄从山上滑落沟渠的山石。众人齐心,好不容易才将山石搬离,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滴,落进继续通水的沟渠中。
潭水顺着沟渠潺潺往下方的田地流去,路上会遇到许多阻碍。有树叶,有木枝,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鹅卵石,但是水总能无声无息从它们身边流走。
树叶阻路,被流水带着一起欣赏沿途的风景;木枝阻路,被流水冲刷嵌在了石缝里;鹅卵石阻路,被流水打磨圆滑,成了姑娘床头的摆饰品。
流水,总是默默地改变周围的一切。小麦出芽时需要水,水稻抽穗时需要水,高粱长杆时需要水。需要水时,它来了。不需要时,它就在你不远处等待你需要它。
这些都是那一瞬间纳兰若风想到的事。从小一直被家里呵护长大的她,从某些方面来说很单纯。因为单纯,故而能够简单的看世界,这也就是她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境界的原因吧。
纳兰若风感觉自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水利万物而不争,是谓仁。
君子立德而不争,是谓仁。
就在她明悟的一瞬间,一道宝蓝色光柱,直冲天际。
这道光柱并非实质,但它的突然出现还是让纳兰若风身边的小道士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身上湿乎乎的。”小道士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摸了一手的水。
哪怕是小道士再迟钝,他也知道纳兰若风是开始入道了,于是往旁边走了一段距离,蹲在一颗青松下,望着纳兰若风发呆。
“真是羡慕你啊,多年夙愿一朝成。”
纳兰若风笑了笑,抽出湛卢剑,开始演练剑法,剑法飘逸却不虚浮,灵动不失威道,正是那遏云剑法。
水元素从四面八方凝聚过来,在曹姬雪周围欢呼,雀跃。慢慢的,这里成了一个宝蓝色的水中世界,曹姬雪就好像是水中的仙女。尽管是水的世界,但是她的衣衫滴水未沾,在水光的映射下,也成了宝蓝色,更增添了几分美丽。
剑法的却是很美,人也很美。但凡是太美的事物合在一起,必然会引起一些不和谐之处。
比如,此时的纳兰若风眉头慢慢变皱就严重影响了这种美观。人为的破坏了和谐,那么剑法也跟着变得有些凌乱。
小道士看到纳兰若风开始皱眉头,暗道不好可能会有坏事发生。本来他一个武功都不懂的小道士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但是他偏偏就明白了,好像这是生来就会的,刻在脑海中,需要用时自然而然就跳了出来。
小道士焦急,曹姬雪更加焦急。她想趁着天道临身多多参悟家族绝学《遏云剑法》,不曾想越练越觉得不对,好像有什么使她格格不入。
心不通,则意不顺。意不顺,便会滋生心魔。
曹姬雪短时间内不会生出心魔,但是此时的她不愿意从那种美妙的天地交融的境界中退出来,如果继续下去她会因此而走火入魔。
小道士焦急,但是他救不了他。周围的山民不会武功,也救不了她。她父亲能救她,可她父亲远在北州,同样救不了她。
同时具备修为高强,并且离她最近的人,只有青城山的这位掌教——青枫子。
不知何时,天上的云,开始移动起来。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些白云的运动轨迹有一些玄妙在里头。
小道士正想跑到山上去找师父,突然看到天上的云变成了一柄巨大的云剑,正悬于曹姬雪头顶。
他知道,师父出手了,因为师父没别的本事,只会借剑。至于这云剑,不过是师父在向云借剑罢了。
巨大云剑猛然从天空坠落,直挺挺没入曹姬雪头顶。
小道士吃惊不已,这么大一柄剑怎么能够全部进入一个人的头顶。要是青枫子此时在场,一定会送他一个爆栗,还是啪啪啪响那种。
“既然你要证人间新道,便不可再练这剑法。”青枫子的声音如洪钟大吕传入纳兰若风耳中
小道士听到后更加心惊了,“人间新道”古来能有几人成。
他抓抓脑袋,脑袋里再次闪过一些画面,好像记忆里有个光头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有一愿。
愿为众生辟新道,
从此人间逍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