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素来是道教圣地,香火鼎盛,来往香客络绎不绝。不过近二十年道教没落,香火是越发的落寞,萧条。
这日,青城山蜿蜒青石铺就的小路上来了一对褚衣父子,父亲脸型线条刚毅,古铜肤色,一眼看去不过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近了细瞧才发现眼中不时有精光闪过,不似常人。
这少年约莫有十三四的光景,虽未完全张开,也慢慢有了些棱角。估计是爬山爬累了,汗水成串的往下滴,已经吊在父亲后面一大截。但仍旧一声不吭,咬牙坚持,眼神里充满了倔强与坚毅。
“旭儿,咱们得快点,要是青枫子道长又下山了,怕是要再等一年。”褚衣父亲转过头对远远掉了一截的儿子说道。
少年刚想答应一声,一道匹练兀自从身边飞过。少年本就力竭,惊这不是人间事物的惊吓,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沾满泥土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低头骂了一句奶奶的腿。但又怕父亲听见,心虚朝父亲望去,发现父亲眉头微锁,盯着那条匹练去的方向。暗暗吃喜父亲没有听见。
这名名叫旭儿的少年见父亲居然在怔怔出神,慢慢回忆起了刚才那神仙般的景象,好像那五彩匹练上有一位曼妙女子,腰似柳枝,肤若凝脂,偏偏若遗世仙人,少年没见过大世面,心想世上若真有仙人,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要是能把这仙人变成自己老婆,指不定要被六儿他们怎么羡慕呢。
褚衣父亲转过头正看到儿子正在痴痴傻笑,也灿烂一笑,道;“爬不到山顶,不准吃饭。”少年瞬间哭丧了脸,拿地上无辜的小草出气。可怜这好命生在青城山的小草,却碰到这般魔头,凄凄惨惨戚戚,哪得一个惨字了得。
“施主,小草似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你这般伤害它,可有想过它的疼痛。”不知何时山道上来了位麻布烫疤和尚,应该是山下担水回来。说是和尚却也不算准确,因为和尚施礼时手指掐的无量天尊印,乃是道教行走天下广布恩德的手印中最具代表的,世间鲜有不知者。旭儿心想我在这拔几株草怎么了,小爷我真逼急记了,放火点了你家后院,让山上的牛鼻子老道士眉毛胡子成一家。
旭儿本想出口反驳的,看着和尚气定神闲的放下肩上挑着的水桶,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心中纵有千万般言语,也只能埋在心里了。要知道,青城山虽有九十九岭,一百单八峰,水脉水井无数。偏偏奇怪的是这主峰遍山无井,只有山下有一方深潭。据传青城山张天师为镇压出海搅乱人间为祸世人的恶蛟,集主峰所有水脉成锁蛟大阵封印于山底水潭,青城山建山千余年来,常有人于电闪雷鸣的夜晚听见龙吟,生生凄切。
潭水性寒,却是世间少有的活水,当地百姓都说这潭水煮的米饭香甜软糯,每天水的味道都不相同,实乃极品。
这水从山下担至山上一口气都不喘,看的旭儿心里直突突,心中早已把他划进危险人物范畴中去,故而不敢反驳。
捏道教手印的布衣烫疤和尚以为是这少年心知自己理亏,不做反驳。暗暗点头,顿觉孺子可教,又想起师傅常说百姓多愚,有善根者甚少,暗自窃喜,自己的运道真是不错,担水轻易间就发现了一名存善根少年,可得跟师傅好生说道说道才行。
“方才一时心急,说话若有得罪还请见谅。”旭儿心思也算是剔透玲珑,知道别人放了梯子,自己应当顺道往下爬,厚着脸皮把地上四处挺尸的小草归拢一处,往土里摁了摁,又吐了两口唾沫,这才施施然拍拍屁股起身,伸手欲与烫疤和尚握手。看得和尚一愣一愣的,神情怪异的与少年握了握手,又想起了师父说的另外一句话“面三者,方知其人”意思大致是与人相处,须得多多接触才能了解,师父就是师父,道法不是徒弟所能企及的。
“我叫旭儿,父亲取的名,说我刚出生时太阳刚刚上了海平面,就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您呢”
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以前庙里的方丈说我这辈子会悟得一禅,遂取名一禅,如今山上的师傅指着山间的青松说,希望我如这山间挺拔不屈的青松一般,于是取名青松子。我想一禅既然是过去的名字,大可不必再提,就叫我青松子吧!”
旭儿趁着烫疤和尚说话的时候细细打量发现,和尚年纪并不大,比自己大不了几年,相貌平平,却实在耐看,面容老成庄严,虽然不是仙风道骨,但话语轻柔如清风拂面让人心生祥和。
旭儿到底是个少年,说话口没遮拦欠欠的问道:“那我该叫你道长还是大师呢?”
青松子淡然一笑,无妨,外貌仅是皮囊,道长大师不过是称呼,小道早已习惯师父称呼我为青松,小兄弟不如也这样称呼我如何。
旭儿正想腆着脸说好极好极,刹那间,山顶金光大显,直冲云汉,天上的行云都被遏制住了,无法飘走。而后山顶紫光大盛,隐隐有紫气东来之象。无疑,这是道家至高心法紫气东来诀,是历代掌教的象征。若是配合开山始祖佩剑青冥剑,更是威力无匹。
那么这紫气是青城山这一代掌教青枫子无疑了,可那可遏制行云的金光又是哪位高人,旭儿心想,果然是道教圣地,哪怕是没落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就见到这么多神奇的事,不容小觑啊。
青松子脸色有一丝慌乱闪过,随后又归于平静。到底是那个家族的人,自己那师傅这么多年没见他勤练武道,酒道倒是一日不落下,天天参悟,青松子哪能不担心呢。可恨自己学了这么多年道法,道德经还背不熟,真是蠢到家了,关键时候帮不上师傅的忙。万一师父打输了,我是断然打不过的,那我怎么也得上去放放狠话。可是师父没有教我放狠话啊,青松子当下很是惆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