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暗,这边是整个是泼墨般浓重的黑;那边却是,华灯初上,星光点点。
许家别墅就这么独自屹立在山腰上,在这浓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而本该睡着的林子溱此刻却是睁着眼睛,抿着嘴坐在床上,脸上还挂着细汗,神情有些恍惚。
又做噩梦了。又梦到那个时候,那么多人围着她,那么多人在说话在吵闹,可是却又那么无助,那么绝望。林子溱搂着自己的腿,苍白的脸埋进膝盖里,将自己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挡着点,那种渗入骨髓的悲哀。
说真的,其实她才一点都不好呢。不然,怎么会一直被嫌弃,一直被讨厌呢。所以现在她到底是在干嘛啊,好烦,好烦。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吗,离开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离开的人永远都是同样的想法,永远都不会被改变。
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掉落,不过片刻功夫,棉质的睡裙就被眼泪浸湿了一片。
‘咔嚓’是许尧完全没有保护林子溱隐私意识的用备用钥匙开门进来的声音。其实他的想法是,林子溱的一切他都有权利管着,有权利为她选择。
林子溱因为晒太久太阳有些不舒服,很早就上来休息,而他却留在楼下等糕点,所以刚出炉,他就给她带来香甜软糯的薰衣草糕点了。其实明天吃也是可以的,只是他想让林子溱尝尝刚做好的。
林子溱闻声抬头,引入许尧眼帘的便是那张苍白又可怜兮兮的脸。
许尧愣了几秒,将手上的糕点扔掉直接跑到她的跟前。
“怎么了,怎么了。”许尧手足无措的重复着问林子溱,怎么会哭,他看着林子溱那双涨红的明眸,不知如何是好。
林子溱本来突然被许尧撞见还觉得有些丢脸,可是当听到他一直问她怎么了的时候,眼泪却一刻也止不出了,就这么流着,她就这么盯着满脸惊慌的许尧,想要开口,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一个字都吐不出去。
许尧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气愤直冲大脑,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将林子溱搂入怀中。他不敢搂的太紧,怕搂疼林子溱,他甚至不敢太用力的呼吸,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他却根本不想思考。
“许尧,许尧,我想家了。”林子溱在许尧的怀里痛哭道,这种仿佛落水折腾很久的人终于靠岸般,心突然就安了下来;这是她刚刚,无论再怎么用力搂住自己,都不能给到的安慰。
林子溱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落入她自己耳里时,她自己都恍惚一怔。原来,原来,她是想家了。原来,她还是会难过,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永远都不能原谅某个人的离开。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坚强,一直在拼命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坚持,在这个念头之前,竟然显得如此卑微可笑。
这个念头,正朝着她的这么多年的伪装面具露出嘲讽的笑,仿佛在说,‘承认了吧,怎么样,你就是想家了,你就是想那个讨厌你,抛弃你跟妈妈的人了。’
林子溱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搂紧许尧,微微颤抖着。很多想要解释的话到嘴边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有我在。有我在。”许尧感觉到她的动作,心口一窒,他似乎听懂了林子溱口中所谓的家,不是那个只剩下妈妈跟她的家,而是记忆中那个欢声笑语的三口之家。
他一边重复的安慰着她,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他要怎么让她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而有些人,不会因为任何事离开,会永远都在。
日子明明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那天发生的事却依旧历历在目,闭上眼睛,仿佛便身处其中,周围的人的面孔已经十分模糊,那个痛彻心扉的感觉,却十分鲜明清晰。若不是今天,她还真不知道,没想起,不代表就忘记,不代表,就可以泯灭存在过的痕迹。
“许尧。”林子溱在许尧怀里轻声呢喃道,她是不是太失态了,竟然就这么趴在他怀里哭,还跟他说什么想家。好怕他会生气,明明是自己先说要好好跟他培养亲情的,说出那种话,真的好不厚道。可是,她除了叫了一下许尧的名字,真的不想开口了呢。好累,好累,感觉好没意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又做那个梦呢。自从认识许尧,她就没有再想起那件事。她是真的想要好好的,让妈妈幸福,自己也真心很期待,有许尧,有许叔叔的那个家。
她是真的,想要开始新生活的。
“不用刻意压抑,我不生气。”许尧轻柔的嗓音仿佛催眠曲一般,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味,比薰衣草的味道更让林子溱放松。
真好,不生气真好。林子溱闭上眼睛,在许尧怀里缓缓睡去。
许尧他不生气,真的不生气。林子溱肯跟他说这些,他已经觉得很荣幸了。比起强作欢笑,这样的她,反而更真实。
等到确定林子溱真的熟睡,许尧才小心将她放在床上,有些生疏的帮她盖好被子;又凝视了她一会儿,脑子一片空白。
过了会儿,才起身捡起刚刚被他扔地上的糕点,还是扑鼻的香味,却凉了。许尧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将门关上。
说不上什么心情吧,最近发生的事真的太多了。他一直把心思放在找出当年真相上,却忘了考虑林子溱的心情。即使她什么也没有说,却还是害怕的吧。
许家,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华丽卓越。这么多年的财富积累,养出来的,更多的都是一群各怀鬼胎的人。说到各怀鬼胎,他不也是。虽然爷爷安排什么,说什么,他都没有抗拒反驳;心里还不是很排斥。
只是觉得没必要太大反应,却还是想着如何摆脱。比如,陈冉冉这个所谓的未婚妻。今天专门找她表明了他的态度,若是她够聪明,也该知道,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能适可而止,再好不过。
如若不然,他可不是王洛,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