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纬67度36分,东经62度53分。
1949年2月13日,气温:-50摄氏度。
在南极难得安静的时候不去帐篷里睡个安稳觉,那就是变相的奢侈。
菲利克斯.茨威格郁闷的在帐篷前站着,擦擦的打火机声一直响着。
“哦,他/妈/的!这该死的低温。”
年轻的士兵在抱怨着南极的温度,今天的南极比平时安静了许多,安静的像醉倒在床上的俄罗斯小姑娘,较为缓慢的寒风‘呼呼’的吹着士兵眯着的双眼,感觉上就像俄罗斯姑娘冰凉的小手揉弄着他的眼睛。
“马丁!“菲利克斯用胳膊顶了顶旁边比他还要壮的大个子。”借你的‘子弹头’给我用一下。”子弹头是德国士兵配置的铝制打火机,外形除了圆圆的翻盖以外,它简直就是一颗加粗的机枪子弹!
菲利克斯接过马丁递过来的子弹头,点那了根叼在嘴上很久了的‘菲那斯’,狠狠的吸了一口,刚来南极不适应的烦闷心情,一下子就被烟丝燃烧的味道扫空了!菲利克斯感觉精神好多了。
“呼,东方的兄弟,你也来点根我们德国的烟尝尝!”菲利克斯转向大约五十米开外的一个人影喊着。
此时安静没几个小时的南极突然又开始起风了,雪地上的雪被吹起零零散散的些许。五十米远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愈来愈大寒风的呼呼声对声音的掩盖很严重,每句话都是吼出来的。菲利克斯算了算,以他的能力即使在逆流的寒风中也能二十秒内的跑到五十米开外的人影处,他要在身后结实的帐篷前和马丁守着,没有跑过去,只是冲那里的人影喊了一声。
远处的人影晃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转身,待到人影慢慢走进时黑发黑眸表明了他亚洲人的身份。
“谢谢菲利,不过我并不喜欢气味太强的烟。”这个亚洲人和他们不一样,虽然他没有穿军装,但考究的风衣把他军人般挺拔的身材勾勒出来。
“东方的兄弟,我记得你叫......”菲利克斯挠了挠头想了一会,但最后他放弃了,因为他觉得这位亚洲人的名字太绕口太难记了,所以并没有记住。
“燕青城。”菲利克斯旁边的壮汉马丁喊出了亚洲人的名字,古铜色的脸颊面无表情的说着。
“对!是的,燕青城!马丁真有你的亏你还记得。”菲利克斯抬头右手锤了下左手手心。
青燕城微微一笑道:“菲利,就像我叫你一样,你叫我城就可以了。”
菲利克斯那张长着一个高鼻子英俊的脸露出微笑,看着青燕城问道:“城,我很好奇,你穿得这么薄难道不冷吗?这里可是南极,即使是铁水也能迅速冷却的冰域。”
这里是温度零下六十多度的南极,但眼前这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仅仅穿着一身略显厚实的风衣!
“如果你曾经去过十几年前中国,经历一次中国的长征,或许你就能理解一些。”燕青城笑着对菲利克斯说。“还有,菲利克斯!你的烟燃尽了......”
由菲利克斯和马丁守着的帐篷里一位年轻的中国军人双手交叉在桌子上顶着下巴打量着坐在对面端着酒杯的德国军人,这名德国军人的肩上什么都没有,显然这名德国军人对军人荣耀的自豪远远不及他对自己身份的重视......当然,他对面的中国人也和他一样。
“巴赫大叔,我这样叫你可以吗,因为您看起来比我年长多了。”年轻的中国军人笑着看着德国军人。
德国军官把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静静的端着他的酒杯,喝酒的时候他的喉结动都没有动过,看起来他刚刚就像是灌下一小口水一样,根本不需要吞咽。
年轻的那名中国军官留着较长的头发,遮住他眯着的眼睛。他起身在帐篷的一角拉出了一个木箱,从木箱里提出一个酒坛子。
“巴赫大叔,这是我们中国的竹叶青,您尝尝。”年轻军官笑着拍开酒坛上的泥封,为德国军人慢慢的斟着酒。
“士兵,我很好奇你的祖国怎么会有闲暇的余力来开发这个冰冷的南极。”巴赫盯着手中慢慢被斟满的酒杯,看着流出的液体,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大叔,或者......将军,巴赫将军!”
“哦,你知道我?”
“是的,我的老师、校长经常提起您,尤其是校长。您不想知道我们是如何找到您的吗?”
巴赫将军面无表情:“你们这些胜利的正义红军又洗脑了我的那个老部下。”
”巴赫将军您要是这么想就错了,我们共产党是不会做出这样违背道德的事情的。“年轻的中国军官微笑的看着品尝着竹叶青的老将军。
”好酒!”巴赫眯着眼睛盯着泛着淡绿色的酒,“这样甘甜的好酒不知我未来的生命里还能不能喝的到。”他看向年轻的中国军官的微微鼓起的口袋,“士兵,你有带着白兰地吗?我想试试掺着喝。“
中国军官堕了堕肩”将军您失望了,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一向是很有纪律的,不会带着酒的。“中国军官一边说一边摸出他的铝制的扁水壶递给了眼前的巴赫将军。
”士兵,你可真有意思,我想,你的祖国会以你这样纪律素质的士兵骄傲!“
年轻的中国军官摸了摸鼻子:”好吧,我希望会是自豪的。“年轻的中国军官坐回位置上,“巴赫将军您不想听听我接下来会说什么吗?”
巴赫把酒杯举到嘴边,“士兵,不先做个自我介绍吗?”
“当然会了,那我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巴赫将军一口喝完手中的酒:“请。”
”咳,“年轻的中国军官清了下嗓子。
”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姓白,名流。将军可以叫我流或者白,“军官白流站起来为巴赫将军又一次倒着酒。
巴赫望着手里上的酒杯,“我在听,请继续。”
“我的祖国派我前来调查一些小事,然后就很幸运的遇到了将军阁下。“军官白流微笑着”当然,我并无恶意,只是想问问您几件事情而已。”
“如果想问话,为什么派来的是一个小小的士兵。”将军端起酒杯。“虽然我曾经的信仰和国家已经一分为二,但我也是一个铁血的将军。”
白流摆着手说着,“将军阁下您身在极地有所不知,我的祖国现在忙着亢奋着呢。”
“士兵,我的国家还在吗?”
“巴赫大叔我们红军可没想到灭掉德国,天哪!谁会有这么违背马克思信仰的思想。”白流站起来似乎有些激动的说着:“而且,德国并不见得发生什么屠杀啊”
“是吗,我虽然在南极,可我听说你们红军对我国家上百万普通的家庭妇女做了违背马克思信仰的事。”
“巴赫将军您搞错了,那是苏联的红军。”白流摆了摆手:“而且我们和苏联不熟。”
“贵国的外交真有趣,我来到这里之前我记得两国的关系可不是这样的。”巴赫喝了一口酒似乎在回忆着,“我的元首曾经向着他即将征服的世界立下过承诺,‘如果我得到了世界,一半是我和我的家人的,另一半是中国的。’”
“嗯,不过这些好像不是今天的重点。”
“你今天想说些什么呢。”
巴赫放下酒杯望着对面看似轻浮的年轻人那双黑色的眼睛,想用他那老辣到曾经在亚马逊森林里硬生生瞪跑一只成年野猪的目光在年轻人的眼里盯出些什么。但让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年轻人双眼的波动,反而是年轻人淡定的笑容让他恍惚了一下。
这时白流开口:”将军大叔,我很好奇一个战败的国家是如何藏匿他剩余的士兵。“
巴赫并没做出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同样很好奇你的上司到底是谁?你的国家、你的组织、你的党......“
“将军见笑了,我还是一个学院里的学生啊。”听到这句话,将军举着酒杯的手抖了抖。
白流眯着眼睛看向帐篷的入口“将军的新卫兵可能有点适应不了南极的环境啊。”
“年轻的士兵,我很欣赏你的性格。”巴赫晃了晃白流的水壶,灌了几口:”那么,你还想问些什么。“
白流弯下腰在脚下的箱子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纸张,摆在巴赫面前。
“巴赫将军,您作为一名铁血将军的同时更是纳粹的一员”白流眯着眼睛盯着巴赫的眉心,“纳粹们的生死存活我和我的组织一点都不不在乎,哪怕你们再一次发动战争,这次来是因为将军阁下有我们需要的情报。”
白流在怀里掏出一张黑白照片:“在德意志濒临瓦解的那段时间里,我在一次情报收集任务中途发现了前‘SAS部队’的一员,当时他的精神情况很不正常,在地下室里疯言疯语。我把他带到精神病院后,从他的口里我经常听到他重复一个的光怪陆离的故事,但他的故事后来被精神病院的医生们仅仅当做一个脑瘫患者幻想的故事。”
“同样的偶然间我在一次任务中发现了一块物质不明的黑色骨块。”白流在怀里拿出一个培养皿笑着说:“当然,我没有将它上交国家。”
白流拿出怀里的培养皿后先是一阵死一般的安静除了风雪的声音外,连白流的呼吸都能听到,之后帐篷里响起巴赫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接着又是安静......
“砰!!!”玻璃杯滑落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伴随着巴赫猛然跃起的声音响起。
巴赫在一分钟之前正默默听着白流的略显啰嗦的讲述,淡定的他听着白流讲述故事的期间偶尔还抿一口竹叶青与白兰地的掺和酒,但当这个眼前的年轻人提到‘SAS’的老部署、在他怀里拿出他心底深处令他和德国元老们痛苦“灰色梦魇”的时候他就不淡定了。
巴赫瞬间站起,手里的酒杯摔落地面,他的脸直接贴在白流的胸膛上。他当然不是真的把脸贴在白流的胸膛上,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白流举在胸前的培养皿,他鼻孔粗重的气息喷在培养皿上使得培养皿表面蒙起了一层白雾。
皿里的是白色的稠粘液体,巴赫鼻尖几乎触碰在皿上,两只眼睛注视着培养皿,这让在他面前的白流看着他的眼睛感觉他的眼睛有点像斗鸡眼,他看到了一对长在德国将军脸上的斗鸡眼。
“哦!不!这不可能,”巴赫怪叫一声,“昔拉,这不是真的!见鬼,告诉我不是真的!”巴赫猛的向后仰去,侧身一个翻滚,翻滚的同时拔出了大衣里的匕首和手枪,对准白流吼道:“中国人,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嗨,大叔冷静,’它‘是睡着的,把刀放下万一我们吵到它那可就不妙了,你知道它的可怕的。”白流挥挥空闲的右手示意巴赫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然而巴赫一动不动。
巴赫紧咬着的牙‘咔咔’的响:“士兵,这不是你管得了的事。”
“将军你冷静点,它就在我面前,我现在好像比你还危险好吧。”白流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点委屈,“看,这就是黑色骨头里的东西,将军你知道那黑色骨头是什么物质构成的吗。”
神经绷的紧紧的巴赫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帐篷里是良久的一阵沉默。
巴赫先开了口:“士兵,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是想和我谈判吗?”巴赫咬紧着牙,他的双眼泛着血丝,这一句话他讲的是一段一段的,似乎是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白流撇了撇嘴:“巴赫大叔您真是太激动了,我之前在加拿大同样见过一位将军他的表情也是这样,原本和蔼可亲的老头子,一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就不那么正常了......”
“看来你早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你和外面的跟班这是要现在就准备行动吗。”巴赫死死的盯着白流,冰冷的刀尖和枪口稳稳的指着他。
“呃,也不是全知道,不过我还什么都没说您就猜出来我的目的之一,真是厉害。”此时的白流毫不吝啬他的大拇指。
“之一?你还有什么目的。”巴赫诧异。
“其实也没什么,我想去德国二战的南极据点看看。”
巴赫似乎猜到他会这么说,“你果然为了‘冰洞’......就为了那些不知什么年代的尸体,你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入土之前还要多做几场恶梦。”巴赫放下了手枪,但左手依然举着匕首。
白流捏了捏额前的刘海:“反正你们也经常做恶梦,多做几场狠的以后就不会再做恶梦了,多划算啊。”白流放下手微笑着对着巴赫说,“我的另一个目的相信将军您也猜到了,我需要将军为我提供地点。”“还有就是,大家都是人型的兵器,放下不会说话的刀,坐下来好好说话。”
巴赫眉头一松,将匕首缩进袖子里,走向他的座位。
巴赫:“也许我们见面的时候就应该互相坦白。”巴赫向着座位每走一步身上都要抖上三抖,越往前走距离白流手中的培养皿越近,他就抖得越严重,他如炬的目光狠狠的盯着那个培养皿。最后巴赫走到位置上,坐下的时候他用粗大的鼻腔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白流提起酒坛,这次是为他和巴赫一起倒着酒。之前的酒杯已经摔碎了,现在桌子上的酒杯是白流刚刚在箱子里拿的。
“巴赫将军,这一杯敬那些当初在南极工作的德国先烈们。”
巴赫一口闷完酒杯里的酒,喉结还是之前一样几乎没有动。“士兵,你真的是你的祖国派你来的?”
“当然不是,我是我的学校派来的。”
“......”巴赫沉默了一会:“流先生,你知道你将面临什么吗?”
“天使,不是吗。”
巴赫给自己到了一杯酒,但剧烈颤抖的双手让大部分的酒水落在了地上:“是的,天使,让人绝望的天使!”
“Sera?”白流随口问道:
“是的,就是她!绝望的堕天使!人类的梦魇!”巴赫的手在不停的颤抖,这位曾经为元首希特勒攻占下不知多少城市的将军在颤抖,巴赫手中白流刚拿出不久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白流看着校长送给他的水晶雕花杯掉在地上心疼的撇了撇嘴。
巴赫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杯子,但他感觉自己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弯下一半的腰又直了起来,但他却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他抄起白流装着白兰地的铝制扁水壶,‘咕噜咕噜’的抬头灌着,白流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咕噜咕噜声,心想,看来这水壶是真的不能要了。
喝完白兰地的巴赫将军长舒一口气,瘫痪似的靠在身后的座位上,闭上了眼,喘了口气,喝酒憋红的双颊慢慢回复了原有的白色。
“士兵,我不会告诉你其它的什么,这是我的笔记。”巴赫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印着反万字的黑色笔记本“你拿去,如果你执意要去......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白流举起酒杯:“为我即将到来的凯旋干杯。”
巴赫:“为你的可能的幸存干杯”
白流眯着眼微笑着,俩人沉默片刻......
巴赫靠在椅子上,“我想静静。”
“青城,你收拾好了没啊!”白流冲外面喊了一嗓子,这句喊的是地地道道的中文,巴赫没有听懂,他现在精神有点恍惚,挣扎着的眼神里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帐篷被人掀开,燕青城拖着菲利克斯和高个子马丁走了进来,随手扔在帐篷里拍了怕手。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