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易晟,媚姬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放下心来。
只见她向前走上几步来到易晟面前,声音软糯又带着一丝娇俏:“易晟,奴本想去安慰如夫人几句,谁知道她不但不听我劝,还把我撵了出去。”
媚姬话音刚落,如夫人的房里就传来一声脆响。
“她怕是把东西砸了。”媚姬眉头一皱,轻叹道。
易晟看着眼前的美人眉头轻皱,说话都不由得放缓:“如夫人性子向来如此,娘子不必挂在心上。”
“终是相识一场,看她这样,奴心里也不是滋味。”媚姬自腰侧掏出手绢,轻蘸眼角。
易晟最是见不得美人落泪。他的手在身侧微抬又落下。
媚姬察觉到易晟的动作,暗觉时机已到。她放下手绢,仰脸对易晟道:“易晟,天下无不散宴席,奴在西海已多日,是时候离开了。”
“娘子是三太子的贵客,要走自应当向三太子告辞。”
“三太子”,媚姬一声长叹,她抬脚向殿外走去“西海今日如此热闹,三太子此时怕是美人在怀,哪里还顾得上旧人的贵客呢。”
“娘子……”易晟欲言又止,看着媚姬离开。
谁知媚姬忽的转过身来,向着易晟走来。
易晟只觉得心跳加快,脸颊发热,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一条纹身样的大蛇悄无声息的从内室门缝里钻出来,附着在他长袍之下。
“西海太大,奴虽说待了这几日还是辨不清方向,能否劳烦易晟公子送奴回清城?”
易晟见美人的一双美目盈盈地望着自己,不觉脸颊更热。
“既是娘子相求,易晟……”,易晟顿了顿,心想三太子的典礼已成,想必不会再出什么大乱子,“荣幸之至。”
易晟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向殿外。媚姬紧随其后,大花从易晟的衣袍上滑落,顺着媚姬的鞋面静悄悄的钻回媚姬的肩膀。
终于要离开了,在香袋儿里的皎白放下了心。这一放,只觉得心很沉很沉,沉到她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感慨,只想就此睡去,再不要醒来。
一路乘云驾雾。
媚姬心中有事,顾不得欣赏足下美景,她的手隔着香袋儿细细摩挲着皎白滑溜溜的蛟身。
皎白在香袋儿里一动不动。
媚姬心里戚然。天下之大,唯有男女之事,宜结不宜解。
不到片刻便到了清城。
为避人耳目,易晟特地在一处窄巷落下。此地远离集市,颇为清静,只偶然传来一两声小贩叫卖。
皎白在香袋儿里听到小贩的叫卖,心里一酸,原来西海距清城如此之近,还未入梦,便已惊醒。
“多谢易晟公子送奴回家。”媚姬含笑道谢。
“娘子不必客气”,易晟摆手“不知易晟何时能再与娘子相遇?”
“有缘自当相见”媚姬柔柔一笑,心想待你回去,还不知道想不想见我呢。
“那易晟就此告辞。”易晟拱手,脚边腾起云雾,直向西海。
媚姬看易晟远去。她从香袋儿拿出皎白,把皎白放到地上。
皎白化作人身。
只见她衣裳如常,惟独容貌憔悴。
“清城已到,怎么,你还要去见你的小和尚吗?”媚姬打趣道。
皎白瞟她一眼:“什么小和尚?与我何干?”
“是是是,与你何干。那我问问你下一步打算去哪,这总与你有干了吧。”
皎白自腰上取下七彩荧光贝,她打开贝壳,拿出一堆烨烨生辉的珠宝:“给,你从龙宫拿的东西。”
媚姬笑着接过:“你还没说打算去哪呢。”
皎白轻声叹气:“天下之大,定有容身之地。”
“书呢,书是最重要的。”媚姬把珠宝装在怀里,催促道。
皎白把书掏出来递给媚姬:“你呢?筹划去哪?”
“寻找一处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带着大花潜心修炼,希望它能早日成蛟。”媚姬取出手绢小心翼翼的把书包好,又从怀里拿出一条细带,把包好的书贴身系在身上。
现在大花日夜陪伴着你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成蛟呢?皎白想着,又想起了在蛇盘山的那段时光。
“好了,那咱们就此别过吧。”媚姬整理好衣服,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有缘自再相见。”
皎白颔首,眉眼弯弯:“再会。”
与媚姬告别后,皎白信步在清城。她似是有意无意的来到了初次见到了然的地方。
市集上人声鼎沸。
皎白一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仔细地避开周围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靴子。眼看着那些花靴、皮靴、单靴、云头靴、鹅顶靴随着五颜六色的衣袍向远处游走,直到那一角灰蓝色的僧袍出现在她面前。
皎白的心猛地一顿。她抬头看了看僧袍的主人。
不曾相识。
呵,皎白不禁在心里唏笑自己。
然而还是在一隅看到了了然。
皎白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了然。在西海不分昼夜,让妖忘了时间。
了然似乎是变了,又似乎没变。他依旧坐在那里,一只手把脉,一只手执笔。手腕抖动间,笔尖在纸上蜿蜒。
皎白驻足看了会,顽皮心起,只见她的手轻轻一挥,一阵狂风席卷着沙尘吹向了然。眼看着案上的诊方被吹起,了然顾不得把脉,两只手齐按住面前的宣纸。似有灵犀,他抬头看向风吹来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
可……是你。了然喃喃。
没有人回应,只有风在了然耳边呜呜地吹着,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