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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五)

熬烈的宫殿在西海深处,此处不论白天黑夜皆是灯火通明。只不过头顶的海水却是随着时辰不断变幻。有时碧绿,有时深蓝,有时又黑黢黢的看不清海面。

皎白醒来时熬烈已不在身边。身上虽还疲软,到底是能下地了,皎白坐在床沿怔怔了很久。她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一切,这就是成亲了?她隐约在书上看过,人间办喜事往往是凤冠霞帔,三次叩拜,大概是这西海的规矩自与人间大不相同?这么说,阿烈已经是我的夫君了。她想到这里,心中欢喜。

“如夫人”粉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待声音近了,只见粉彩手中端着张黑漆檀木透着红的盘子,盘子上盛着一小瓷瓶,一本线装的册子,粉彩开口道,“三太子让我把东西交给您,说是瓶子里的丹药照着册子上的方法服用。”

想必这就是给十三的了。皎白把东西接过来,她嘱咐粉彩道:“烦劳粉彩娘子把十三喊进来。”

“如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对奴婢说就是,哪有什么烦劳不烦劳的。”粉彩笑着去了。留下微有吃惊的皎白,这就是当如夫人的好处?没来得及让她细想,粉彩已把十三抱了进来。

十三在粉彩的怀里,一路老实,到了偏殿的内室,见了皎白,他激动的四肢胡乱弹动,嘴里嘱着粉彩快些将他放在桌面上。

刚把十三放到桌上,十三就大声嚷着:“可是有了好消息了?”

皎白示意粉彩退下,粉彩低声应了。待粉彩走远了,皎白低声对十三道:“这瓶丹药是三太子特意为你寻的,服用方法这册子上都有,你小心放好了,莫让他人看见。”

十三匆忙点头,他从皎白手里接过瓷瓶和册子。

“你要把它们藏在哪?”皎白见十三随身并未携带袋子之类,十三嘿嘿一笑,它左前爪抓着瓷瓶,右前爪抓着册子,只见它双爪向壳内一缩,再出来时,瓷瓶和册子通通没有了。

皎白不禁莞尔。她看着十三道:“好十三,以后可要勤加修炼啊。”

十三欢快的点头。皎白便把十三放到地上,十三刚想走,只见他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右前爪向壳内一缩,便把册子拿了出来,十三羞涩的对皎白道:“如夫人,我......”十三吞吞吐吐,半天憋出一句,“我不识字。”

皎白不禁扶额:“我看你先前胸有成竹,急忙把东西收起来,还以为你都会呢。”

十三嘿嘿半天,皎白少不得把册子一一翻开给十三讲了,临到最后,又对十三再三叮嘱。十三得了嘱咐,直至海水变得黑黝黝,衬得三太子的宫殿越发光辉夺目时,才飞快的爬回住所。当然,这个飞快是十三对自己的评价。

白驹过隙,稍纵即逝。

十三一天比一天长的大,他的四肢粗壮有力,长期的在沙地上爬动让十三的前爪指甲逐渐退化。十三能爬得更快了,再也没有虾兵蟹将喊他慢慢。乃至到了最后,十三甚至能短时内化作人形,只是人形依旧瘦瘦小小,却是孩童模样。十三知道是三太子所给丹药的功劳,别人问起他来,他只推脱是西海气候得天独地,最是适合修炼,却也不敢轻易化作人形了。

这日,十三瓷瓶里的丹药吃完了,他不等粉彩通报,仗着自己的四肢有力,匆匆爬进皎白的内室。却见皎白坐在床边独自抹泪,哭个不停。

十三不明所以,他刚想张口询问,却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十三慌忙躲在桌下,只露出个脑袋偷看着。

来人正是熬烈。熬烈自殿门进到内室,却是不坐在床边,只是坐在桌旁的锦凳上。皎白抽抽噎噎只顾哭泣,屋内一时无话。

十三在桌底只能看见熬烈那一双银缎靴,还有皎白的一双粉底绣花的尖尖鞋子。

“这些歌姬是大哥送上来的,父王见她们舞跳的好,赏了我几个。”熬烈率先开口。皎白没有做声,内室的空气一时有些沉闷。

“你再不喜欢,父王赏的,我总得做做样子,大不了,日后是去是留都随你。”熬烈边说边起身向皎白走去,不一会,十三就看到了那双银缎靴和那双粉底绣花的尖尖鞋子并在一起。

皎白还是没有做声,屋内只听到她的抽泣。

“她们不过是些歌姬,你已经是如夫人了,还要怎样!”熬烈的语气甚为严厉,把十三吓了一跳。

十三在桌底看见床边的那双粉底绣花的鞋子尖尖小头朝着西方,而那双银缎靴却是离它远了。显是熬烈一时激动站了起来。

见皎白仍是不吭,熬烈怒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十三只看到那双银缎靴大踏步的出了偏殿。

十三见熬烈离开,他从桌底钻出来,见皎白双手抱膝,呆坐在床上,“如夫人?”十三怯生生的喊了句。

皎白的眼睛红红,她看着十三:“你都听到了。还叫我什么如夫人,喊我皎白就是。”

“你和大王吵架了?”十三一时口误,喊出了以往对熬烈的称号。

皎白闻此,却是眼泪漱漱的往下掉,她起身抱起十三,泪水一滴滴打在十三的龟壳上:“没有大王了,没有阿烈了,只有三太子,只剩下三太子了。”

十三被皎白抱住,听到皎白的轻声细语,他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丹药吃完的话更是提都不敢提。

皎白抱着他在屋内站立良久,许久之后,她才擦了眼泪,问了十三道:“你来找我是何事?”

十三嗫嚅着说不出口。

皎白却是明了道:“是丹药吃完了吗?”

十三如释重负的点点头。

皎白神色凄然:“三太子与几个歌姬在大殿饮酒作乐被我撞见,十三,你也看到了,如今不同往日,你先回去吧。我有了丹药会让粉彩交于你。”

十三点头。

皎白把十三放到地上:“去吧。”

十三最后回首看了眼皎白,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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