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我的近邻安科长
有一个老熟人来我这小店吃饭了。他早年是个科长，大概退休有十五年了，比我要大一辈儿，很久以前就在一栋楼住。他曾经是一个县的粮食科科长，他叫安海。
老安这人非常好，对人和气，也不摆官架子，那以前他负责的单位是一个县的粮食局，那时叫局也行，叫科也行，反正是刚改名，叫科长叫习惯了。我记得老安在位的时候，每次见到他都打招呼，早晨他起的很早，有天天运动的习惯，我们附近有个湖，天天早上要围着湖跑一圈，有时天气好还打太极拳，做起事来很是认真，我们经常看到他，就是在聚精会神地打太极拳。他也不常回家，那时他五十五六岁，粮食系统的工作也是不少，要求也严，因为那时全国的粮食是限量供应，每人按定量，大米、白面、粗粮、豆油，都是有斤两的。也就是说，物资越是紧张，管这方面的人也就是越有权。
可是从那时不久，他就下台了，而且是开除党籍，解除职务回家去了。这些年来，他一直不说是因为什么，有时喝喝闷酒，也偶尔对我聊上几句，慢慢地我就知道他被解职的原因了。
他任职的县城是一个边疆城市。也是与苏联（现在叫俄罗斯）接壤的一个小县城。在中国的****期间，苏联是我国的最大敌人，我们称为苏联社会帝国主义，或者是苏联修正主义。在建国初期，苏联是我国最好的朋友，我国和苏联同属一个世界上的两大阵营即社会主义阵营的朋友，和苏联的关系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但是后来中国为了摆脱苏联的控制，并且在********上与他们有不同的看法，于是就和他们疏远了，后来关系逐渐升级到两国发生边界冲突的程度。开始是在乌苏里江上的珍宝岛上发生冲突的。这次两国间的一场战斗以中国方面取胜结束了。
但是中国苏联两国的国力不同，这次珍宝岛的战斗是怎么打赢得呢？是边防军队长有个叫孙玉国的，他将边防军战士们事先埋伏在有争议岛上了一宿，在白皑皑的大雪中每人批着白斗篷在那里，第二天冲突时打死他们有三十多人，这就使两国交下了恶。后来那个孙玉国名噪一时，不仅在九大会议上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见，还一举成为沈阳军区的副司令，也是火箭似的提拔！要说两国关系的变化，很有意思，不过，现在友好些了。那不好的时候两国谁也不理谁，那是大国之间的政治，有时也因小事弄僵了。
比如两国不好时，据说有一次苏联的总理柯西金想和******总理谈谈，关系不要弄太僵了，对谁也不好，没有什么联系方式，只有一条国际热线电话。好吧，就用电话吧，他拿起电话对话务员说：你好，我是柯西金，找你们******总理，这个话务员一听是俄语，知道是从苏联来的。说：你是苏联人吧，你想找我们周总理，不行，你这苏修，打倒苏修！打倒勃列日涅夫！滚蛋！就把电话给挂断了。柯西金听后不语，事后这个话务员也被我方领导给撤职了，就这样两国领导人的关系就断了，这当然是个笑话。
再说说有时猪在那个边境县越境的事。由于两个国家的外交关系不好办，可涉及到两家琐事倒好办的多，猪跑到我国这边了，我国这边的哨塔上就挂面红旗，意思说:我有事要和你商量，过来一下说。对面如果同意也就挂面红旗，意思是说：我明天过去，你准备一下，于是这边就说，好了，双方准备，明天见面。嘉荫县人本来不多，一见双方有旗互相来往，就有好事的人互相转达：“老毛子”要来了，咱们看看去。就去了很多人来看，于是，第二天，要过来车的话，双方要扫雪扫到江中心，以江中心为国境线，那是冬天，夏天就过来小船。然后，第二天，他们就过来一辆吉普车，连司机也就三个人，双方在我们哨塔下敬个礼，握握手，说些有关的日常话，然后说：你看，猪怎么这么随便就跑过来了，要看好它，牵回去吧。事情就这么简单，我们一大批围观的人们默默不乐：怎么就这样简单，至少该喊喊打倒苏修！打倒苏联社会帝国主义！打倒勃列日涅夫！这几句常喊的口号啊，真是不满足。这样来来回回几次，看的人就少多了，也就百十个人去看，一次，我也想看看苏联人长得怎样，什么个派头，不可能是青面獠牙，浑身红毛吧，和大家混在一起看，这次是有苏联人越境，看来也有苏联人要过来的，那边也有不满社会现状的人，双方可能谈得不高兴，翻译的时间长了会儿，事后对方敬个礼就走了。有个地方上的人问一个边防军官是咋回事，有些人和边防军官很熟，他们也没事，天天在一起，大家问他是怎么谈的。这个人回来就和我们绘声绘色地讲了一番，说他们苏联对人跑过来很恼火，对我们不放他们的人而给予扣留大为不满，表示抗议，而我们回答：你们要怎么办我们不怕，我们已经“胸有成竹”，准备了各种方法对付你们，他们的翻译水平不行，汉语基础太差，对“胸有成竹”这句成语解释的不够准确，支支吾吾一会儿才翻译说，我们的抗议中国人不怕，他们肚子里有根棍子，他们有办法，我们的翻译听后给他纠正了一下才算完。
这事离珍宝岛的战斗过去有近十年了，边防军此时如日中天，很是了不起。边防军每个月要来县里的粮食科拉他们的粮食定量，这是个大事，但是不知怎么搞的竟然缺少了一些大米粮食科竟然没能供应上，于是耽误了几天，这时从外地调来也需要些时日，这可犯了弥天大罪，是个政治事件。这件事情被我们叫做“军供粮”事件。
给军队供应粮食，当时是县粮食科的一项重要任务，弄不好要上纲上线的。恰好市里的工作组在粮食系统蹲点儿，这工作组就是整人的，这可就抓了个典型。那时在边境这个敏感的地区，有涉及中国边防军的一点儿问题，就是个有关国家安全的大事。实际上这个“军供粮”供应问题缓几天或临时凑一凑也是可以解决的。上边就把安科长撤职了。但偏偏安科长也是个较真儿的人，上边要撤他的职务也不行，说罪不该至此，但工作组的组长也不是个善茬子，你不服就不行，就整死你。结果这位安科长就被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只能在家养老了。这是我知道的在领导层面公开斗争的首次的结局，但不知道内幕，后来慢慢遇安科长聊天才知道一些内情。
原来起因是一次非常简单的事情：安科长在这之前去省城开会，回来时坐火车卧铺的下铺，此时坐在中铺的一个边防军的长者要商量着与他换成下铺（当时不要说卧铺，就是普通座也难买，软卧要用县团级资格开的证明信），下铺不是方便吗？安科长的年龄也不小，若换成中铺觉得自己的年龄也不小，很不方便，心里便不得劲儿，就不大同意和这位军人调换铺位，他俩几句话不和吵了起来。对方后来得知是县粮食科长后暗自发誓报复，就到了地方县里告了他一刁状，找了这个机会，仅用了“军供粮”之事就把安科长搞掉了，当时军人要搞掉个小地方官也容易，就这样他被要求提前退休，并开除党籍回家养老了。
和他聊完天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后，我也想了许久，人一辈子能熬个科级官也不容易，就因为这样的事儿一生就完了？可能大家都如此吧，人各有各的难处，大官有大官的难处，小官有小官的难处，各有长短。唉！这是也要注意一些小节啊，遇到生人时也不知他有什么后台，谨慎为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