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是觉得雷恒脑子有问题,但每个人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贺章家的大儿子贺远走在雷恒左边。虽说雷恒基本不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但是贺雷两家的关系很好,经常往来,所以贺远和雷恒还是比较熟稔的。贺远神经比较粗,再加上从小就认识,所以对雷恒的怪异表现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注意力其实更多地放在雷恒右边的两个“小美人”身上。
白竹石和楼念卿对雷恒就没那么熟了,虽说寄宿的这些天里对雷恒的特立独行有些了解,但像今天这么激烈的反应他们是头一次看见,还是有些目瞪口呆。
楼念卿觉得有些尴尬,看了雷恒一会就把目光移开向四周打量,而白竹石认真地盯着雷恒的脸,想要看出些门道来,却一无所获。这在她的人生里可是少有的事情,无法感知到一个人的心思的感觉让她有些陌生,于是她更努力地盯着雷恒,想要解决这种陌生的感觉。
贺远看这个突然出现在雷恒家的小美人一直盯着雷恒看,一眼都不鸟自己,一股无名火腾起,刚想拍一下姓雷的臭小子让他清醒清醒顺便引起小美人的注意,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位小兄弟,你没事吧。”一个稍微有些沙哑的而声音从贺远的左前方插了过来。雷恒这一行人都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是个穿着黑金色礼服的少年。
……
大祭开始的前三天,元都就遣离了全部的无关人员。工作人员和从各国到来的嘉宾前一天就已经到位,按规定这要进行“轩辕赐心”的第一天,是只允许参加祭典的孩子们入场的。
不仅如此,孩子们进城的路线、最终的场地都已经提前通知好,实际进场时,也有工作人员引导。这样才能保证如此庞大的人流能够有条不紊地按流程行进。
来参加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即使是走在元都宽阔的主道上,仍然很拥挤,可以称得上摩肩接踵。只不过在主办方的努力下,拥挤却不混乱。
参加大祭的孩子们都被通知说自备礼服。礼服因为不用讲究防御性而要着重于美观、干净、华丽,所以多为丝枝和布制,样式和古华夏秦汉时的形制有些相近。因为元皇制定的礼仪一直延续下来,所以各国的礼服基本样式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在颜色和绣纹上各国却会有很大的差别。
比如黑色。
如果你问一个剑元世界的人,看到黑色会联想到什么,那么答案一般是:黑夜、头发、眼睛、煤……【玄青】。
黑色是【玄青】的代表色。黑色的铁甲,黑色的战争机器,那在北地纵横了上百年的黑色洪流给整个世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号。玄青人崇尚黑色,所以礼服也是以黑为贵。
这个穿着黑金色礼服的少年在人群中本就扎眼,又就走在众人旁边,大家本就对他有稍许留意,如今对方搭话,众人都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
雷恒也看过去,露出礼节性的笑容:“我没事,徐恒殿下。”
黑色礼服的少年周围的几个孩子都身体一震,接着露出警惕的神色,隐隐向这边靠拢。少年本人也脸上一僵,不过马上正色,挥袖拱手,诚恳地问道:“在下的确是玄青国大皇子徐恒。不知阁下是何人,又如何能道出我的身份?”
雷恒笑道:“说起来你我也是有缘,我也名‘恒’,姓为‘雷’。至于殿下的身份,并没有什么难猜的地方,我这几个同伴,应该也都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哦?”徐恒和周围几个少年显得有些不相信。
雷恒早知对方不会相信,便笑眯眯地开始卖弄:“那我从头来解释好了。”
说着他指了指白竹石:“这位白姑娘,应该能用直觉感觉出你并非常人。虽然我不是很懂……但她应该能感觉出你内在的气质。而我从你举手投足的教养和眉宇间的神色来看……你的气质,有一丝皇者气度。”
白竹石看着雷恒的眼睛,那眼神似是在问:“你怎么知道?”同时嘴里低声念叨着:“原来那是皇者气度……”
雷恒没有理她,而是接着指向在一旁笑意盈盈地听雷恒说话的楼念卿。楼念卿见雷恒指向自己,显得有些错愕。
“这位楼公子,在此之上,应该还能注意到我们周围一些小兄弟的异状。一般来说,参加千年大祭,大家都是高高兴兴,东看西看的,但我们周围不少兄弟却显得不是那么自在,甚至是如履薄冰,眼睛还时不时地飘到您身上。”
楼念卿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最后只得干笑两声。
雷恒看了他一眼,他点破楼念卿也抱着敲打敲打他的意思。
这几天的接触里,他对白竹石和楼念卿也算有了些了解。白竹石虽然显得冷了些,但这几天接触下来雷恒明白了她不是冷漠,只是有些呆。这些天她问了雷恒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千年大祭是怎么来的,文环为什么那么“饥渴”,为什么雷恒总是突然就喜上眉梢……她有些问题很基础,但主要的特点是很直接,让雷恒很难回答,就像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那种看穿人心的能力并不是某种技巧,更像是一种直觉。因为她自己很干净很简单,心思情绪一直像白纸一样平静无垢,所以能清晰地反映出他人的“不单纯”。
她应该是感觉到了老妈的“善意”和两个男人的“无恶意”,才决定留宿在自己家的吧。
对白竹石雷恒现在比较放心,或者说很感兴趣,但是楼念卿虽然也很让人感兴趣,却不是那么让雷恒放心。
楼念卿给雷恒的感觉有些暧昧。相比于和雷恒在奇葩方面能算是同类的白竹石,楼念卿除了那诱人的外貌外并没有过多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文环蹭他的时候他就让她蹭,文环蹭白竹石时他就在一边笑着旁观,白竹石把雷恒追问到尴尬得说不出话来时他就在一边笑着旁观,雷志对雷恒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时他就在一边笑着旁观……
他非常自然地融入到这个家的背景中,即使向他搭话他也不会透露出有用的,或者立场鲜明的东西。但是雷恒很确定有时候自己说的一些很跳跃的东西,他都听懂了。
楼念卿这个样子反而让雷恒有些戒备。白竹石那样的怪人不可能生活在一个需要经常和人打交道的环境中,这种简单到呆的人不会有什么坏心思;而楼念卿的表现却让雷恒联想到奸商、政客之类的形象,让雷恒有些把不准他的态度。
所以雷恒借这个机会向他传递“我看透你了哦”的信息,想看看会不会成为什么变数和转机。
徐恒听了雷恒的话若有所思,跟着雷恒的目光一起把注意力转到了贺远的身上:“这么说这位兄弟还要更近一步了?”
雷恒哈哈一笑,拍着贺远的肩膀说:“这家伙的确能猜得更接近一些,但他这不算什么技术活,只能说是耳濡目染吧。”
徐恒投来疑惑的目光,雷恒却只是耸耸肩,用目光顶回贺远的白眼,一副“你自己说”的表情。
贺远哼了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没好气地说:“我娘是织造局的,对服饰比较了解。她爱这行爱得走火入魔,在家也天天念叨,我也就了解了不少。”
“你穿着黑色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玄青人。但你衣服的冰蚕丝却价值高昂,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用来缝制金纹的金线我没见过,想来也不是凡品。要是我娘也许能直接从这金线的特色和绣纹手法、衣服形制直接看出出自哪家作坊……我虽然做不到,但至少知道普通玄青人礼服的纹理是你们玄青的图腾燕纹,但你的却不是。虽然变形比较厉害,你绣的应该是龙纹。所以我能猜得出你应该是玄青的皇子。”
周围的听众都一副“这也行”的表情,徐恒却洒然一笑,问雷恒:“那阁下又是如何知道我是徐恒呢?”
“我这个就更没技术含量啦。你是大皇子,自然就叫雷恒,而为什么你是大皇子,因为只有你年龄对的上啊。”
雷恒眯了下眼:“虽然如果考虑年龄的话,对你能出现在这的方法我还是有那么点好奇的。不过因为佩服你的这份魄力,我就不去细究了。”
为什么好奇?因为玄青国的大皇子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十三岁的生日了!想来是用了什么秘法生生打破了十二岁凝聚剑心的规则。这是种什么样的秘法呢?雷恒对这个还是有些好奇的。
是毁掉自然凝聚的剑心,还是在身体和灵魂的年龄上做了手脚?不管怎么样,这其中都肯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这巨大的代价只为了参加这个碰运气一样的祭典,对于徐恒的这份魄力雷恒很是欣赏。
“更何况,殿下也没想过掩饰自己的身份不是吗?”雷恒摊摊手,“根据人口比例来算,来自玄青的参加者应该能占到三成,但是现场穿黑色礼服的人却并没有那么多。其实大多数来自别国的人都选择穿白色和红色的礼服,大概是怕【元】差别对待……”
“这种情况下还坚持穿黑色,而且衣着华贵,自然让人有些想法。如果殿下想要隐藏身份的话,只要换一身各国通用的颜色效果就很显著了。”
徐恒目光闪烁了一下,也顺势没有提年龄的事,而是说道:“阁下眼光敏锐,在下深感敬佩。不过阁下又何须自谦?普通的元人可不会知道玄青皇子名叫什么,甚至连生辰都知道。更何况您这最后一步是要建立在之前众多推测的基础上的。怎么能说是没有技术含量呢?”
徐恒说完又笑了一声,半开玩笑似地说:“要不是刺客不会像你这样自曝,我都要怀疑自己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