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
一众流犯，走了一天路。吃过晚饭后，用井水冲洗了一番，早早就上炕休息了。此时此刻，众人早已进入了梦乡。整个客栈，显得静悄悄的。
“呼！呼！”
老葛与疯子的房间里，震天的呼噜声响个不停。
左邻右舍，是启亮、守成；秀才、庸医的房间。此刻，两间房里，也传出了悠扬的呼噜声，众人今日行了不少路，实在太累了。难得能吃顿浑饭，睡个舒坦觉。此刻，都在梦中笑呢。那呼噜声，仿佛就是梦中的笑声，在几间屋里，此起彼伏，一浪又一浪。
夜。更加深啦。
老葛与疯子的房间里，震天的呼噜声依旧。
忽然，“噼啪！”“噼啪！”房间内发出几声异响。
葛布帷帐内，老葛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显得贼亮贼亮的，紧紧盯着一旁的疯子。见疯子没有任何反应，老葛一咧嘴，露出了几颗大门牙。接着，老葛扭了两下屁股。“噼啪！”“噼啪！”，炕上的草席被弄出声响。老葛紧紧盯着疯子，见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嘿嘿一笑。
“嘿嘿。”老葛一边笑，一边扭动屁股，帐帷内，不断地响起“噼啪”声。
老葛紧紧盯着疯子，见他依然没有异动。开始猛烈的扭动屁股，发出一阵爆豆声。
“吥！”“吥！”
激烈的运动中，老葛迸出两个雷屁。“啪！”老葛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
疯子依旧没有反应，打着震天的呼噜。“鹅也。”老葛心中欢呼一声。
老葛接着作最后的试探，一边扭屁股，一边感叹：
“如今，像他这样兢兢业业的人可不多了。哪怕对面是一个疯子，哪怕他现在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他依旧保守职业情操：小心使得万年船。”
老葛感慨一番，自顾怜赏了下，决定不再试探那疯子。开始细细思想子夜行动。身为技艺出众的老把子，他深知子夜时分，是人们睡的最死的时候。也是他这号人，最喜欢的时辰。
老葛是一名小偷，而且是一名出众的小偷，所以叫老把子。这年月，小偷称呼五花八门。那种揭砖揭瓦，在屋顶搞个窟窿，顺个绳索下去的叫开天窗，撬门而入的叫排塞赃，假扮成乞丐，上门踩点，然后寻机下手的叫铁算盘，窃取晾晒衣物的叫收晒郎，偷鸡的叫拾帐头，偷牛的叫牵鼻头等等。
市井中有一种小偷被称为翻高头，他们擅于蹿房越脊，高来高去。翻高头中，不借用绳索、钩子等物就能上房的叫上手把子，借助竹竿、绳索等物上房的叫下手把子。他们都是偷术高明，功夫不凡之徒。老葛就是它们中的佼佼者，盗号老把子。
老葛静静思考着行动细节，想到庸医，不由地又想起二十年前的那桩旧事。
那还是万历年间，有一年秋天，他在采盗中，受伤颇重，后来躲在一处客栈里养伤。有一天，同屋里来了位新房客，后来他知道，那是李先生。起初，两人只是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就没再说话。到了晚间，老葛记得李先生回来的很晚。两人打了声招呼后，李先生当时还问他，咋还没睡呢！
不是老葛不想睡觉。只是那段时间，伤痛的厉害，折磨的他难以入睡。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后半夜里，老葛迷迷糊糊中被李先生叫醒。李先生急急火火地告诉他：客栈着火啦！
当时，一惊之后。俩人一起往外跑。老葛有伤，行动不便，在李先生的扶助下，逃出火海。
之后，俩人投了家新客栈。还同住一房，彼此间，一时无所不谈。李先生是一名大夫，给了他一些帮助。一日后，李先生离去时，赠他一粒百草丸，还告诉他，此丸乃师门不外传的药丸之一。对他的创伤有特效。他当时很感动，发誓要答谢李先生。李先生当时笑着说道：以后，见了他同门的人，多多担待。
李先生走后，老葛吃下百草丸，身体很快痊愈了。那可真是好药啊！
想到这里，老葛不由地感叹。对百草丸，他一直念念不忘。
老葛想到了庸医。他判断，庸医应该与二十年前的李先生是同门。正是这一原因，他一直动口不动手。原本，他也没打算，今夜子时行动，他还想着，再缠一天庸医，争取要到百草丸。可从傍晚分房一事上，他就认清了形事，庸医对他十分排斥。他原来的想法，太一厢情愿了。
虽然盗亦有道，他念李先生当日之恩。但当断不断，必留遗憾。
老葛嘿嘿一笑，心道：一把火。
一盏茶的时间后，子夜时分，老葛悄悄下了炕。疯子呼噜声依旧。
“吱扭”一声，老葛拉开房门。
深更半夜，客栈里一片静悄悄的。
一路小心翼翼，老葛潜入厨房，得了火油等物。
一盏茶后。
寂静的客栈中，忽然有人大叫：“着火啦！救火啊！”
老葛疾步而行，一边不住的拍打客房门，一边喊：“救火啊！”
这个盛夏的夜晚，有些闷热。睡不踏实的人与起夜的还有被老葛敲门声惊醒的房客纷纷冲出了房门。一片乱糟糟中，老葛迅速返回，见住处无恙，老葛嘿嘿一笑，来到自个的门外，里面的疯子呼声依旧。老葛习惯性的静静侍立了片刻，听了听动静。接着疾步来到庸医屋外，猛拍房门。
“着火啦……”老葛喊了两声，又奔至启亮房外，一边拍门一边喊：“着火啦……”
此时，客栈里到处是“着火啦。”“救火啦。”的呼喊声，张小旗与几个军兵冲出屋门，周围客房里的房客纷纷冲出了屋门，启亮、守成、秀才、庸医等人也冲出屋门……
一片乱糟糟中，张小旗大喊：“救火，都救火，快救火……”
一片乱糟糟中，老葛与秀才、庸医、启亮、守成等人奔向旁院救火。张小旗边跑边喊：“救火，都救火，快救火……”见前面有人迟疑，张小旗上去就是一脚。怒骂道：“娘的，快救火。”
跟着张小旗的一名军士嬉笑道：“张哥，这就心疼啦！”
见张小旗如此，老葛嘿嘿一乐，心道：这可让自己省了不少事。奔跑中，老葛不忘脚下使绊，两名慌乱中奔跑的房客摔了个哇哇乱叫。老葛笑着喊道：
“庸医，要有救死扶伤，助人为乐的精神。”
“大夫在哪里？”一名刚摔倒的房客喊道。
众人赶至旁院，不少人正拎桶浇水。见到张小旗等人赶来，老板娘一下子冲了过去，一把拉住张小旗，扑在他怀里，哭泣道：“杂屋烧了，我的命真苦啊……”
“烧了咱再建。别担心，有本小旗在，一切皆有可能。”
听了张小旗的话，老板娘破涕为笑，骂道：“死鬼，就会吹！”
众人纷纷打水、拎着、端着各种盛水器具灭火。纷纷扰扰中，老葛在人群里，消失了一会儿。不久，又冒了出来，拎着一桶水奔向杂房。
经过众人努力，火熄灭啦。
救火中，涌现了一些可歌可泣的光辉事迹。
庸医不计个人得失，免费为众人看伤的举动赢得了一片赞誉。
半个时辰后，喧嚣一时的客栈，慢慢恢复了宁静。经历了一番折腾的房客们，渐渐进入了梦乡。老葛已回到屋里，疯子依旧打着呼噜酣睡。庸医回来时，很晚啦，又困又累。
长夜漫漫。此时，已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段黑暗。
天快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