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拜别师父,穿上那双破烂的鞋子,缓缓向山下行去。
这双鞋是师尊在他出师的时候赠予他的。那时,师父拿出了许多东西来,唯独这双鞋子最为破旧。
他感念师父把他养育成人,不敢再取师父的财物,但出师之赐不敢辞,所以他取了这双破烂的鞋子。
但是刚才师父却不住长叹,言道白起竟选了最珍贵的东西。
白起不懂,他只知道自己离开师父,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老人家了,不由得有些伤感。
常来山上的樵夫远远看到白起,扬起红红的面膛,笑道:“白起,你竟已出师,大约是祖师弟子中最早出师的了。”
白起疑惑道:“未曾听说师父还有其他弟子啊……”
“祖师弟子多矣,只你不知罢了。”樵夫笑着道,“你可也要向前几位一样,纵横世间,建功立业啊!”
“不对!”樵夫惊叫道:“你竟穿着那双鞋,别,别迈出去……唉……”
白起却不知樵夫为何惊叫,大步走下台阶,只觉得眼前一晃,回头已经不见了樵夫。一向显得光亮的石阶也瞬间像经历许多岁月侵蚀,显得破旧而斑驳。
虽然疑惑,但白起想起临走前师父的叮嘱,毅然决然的迈步下去。
“白起啊,不管你下山途中遇到了什么,都不要停下脚步,你只管往前走,往前走,不要回头!”
白起想着,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山间的景色极速变幻,由葱郁变得荒凉,又渐渐恢复生机。白起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
他感觉到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不断向自己靠近,正觉得心中发凉,突然脚下鞋子暖意升腾,将席卷他的奇异力量挡在了身体外面。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他终于感到一丝疲惫,脚下的鞋子也变得更破了,他停下了。
他不解为何在他眼中的人们,一瞬间就会走完人生的历程,不明白为何他见到了数个朝代的更迭,更加不明白此刻出现在眼前的那高高的明晃晃的“楼宇”和那在宽阔的路上奔腾的无马拉的“车”。
总之,他停了下来,那双鞋子也失去了光芒。
他觉得自己仿佛从高处坠落,而后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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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ion!”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家伙举着一个纸卷,高声叫道。
摄像头立即对准了正一脸紧张的少女。少女站在一座草亭中,穿着古代农家少女的衣服,俏丽动人,目光中闪着泪花,对着面前一个同样古装的男子道:“张郎,你不要走!”
那个“蟑螂”,哦不,是“张郎”装出一脸不舍的样子,托着少女的双手:“伊,我不得不走,前线战况惨烈,我辈男儿必须投身报国。”一脸悲愤的模样要多浮夸就有多浮夸。
少女凄然看着男子,仿佛已经绝望,抬起头来,“张郎,吻我,我要你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回忆……”说着,闭着眼睛凑过去。她一双秀拳紧握,显然极为紧张。
鸭舌帽男看着,咧开嘴,露出了黄黑的参差不齐的牙齿,拍了这么多条,终于要成了!
“这他娘的清纯少女真难伺候,而且背景太深,上不了手,妈的……”鸭舌帽一边羡慕那个男演员,一边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晴空突起一道响雷,一个身影坠落下来,砸向正得意的男子。强大的冲力,将男子撞到了一边。
闭着眼睛的少女却似乎毫无察觉,紧握着小拳头,红唇娇艳欲滴,印在了白起的嘴唇上。
白起愣了愣,捉住少女的双手,诧异的道:“姑娘,你干什么……”
他盯着少女,只觉得这少女美丽极了,那柔软的秀发、挺翘的鼻梁、滑腻的肌肤和诱人的红唇,都让白起心中砰砰乱跳。
以为拍摄成功的鸭舌帽男抿了口茶水,眯着眼睛,“咔!”
他以为这条无论如何都过了,然而身边穿着白褂的一个偏分男却咽了口口水:“导演,你看那儿……”
鸭舌帽不耐烦地道:“怎么了,不是成功了吗?让大家都休息一下……”
他眼角瞥过,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正托着当红的清纯少女刘奕的双手,当即暴跳如雷:“那家伙是什么人,怎么混进来的!”
这时,那个被撞飞的演员强忍着脸上的剧痛,吼道:“把那家伙给我抓起来!”他也是当红的男星,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于是全剧组的人都出动了,向白起奔去,一个个凶神恶煞。
这时,刘奕已经睁开了眼睛,见眼前的人已经换了一个,虽然比之前那个更英武,但一身尘埃面色冷峻,不禁慌张起来。
她转过头看全剧组的人都咬牙切齿的奔了过来,当即吓得叫了起来,下意识靠在白起身上,紧紧抱着白起。
白起见一群人都冲了过来,看了一眼少女:“姑娘,今日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在下告辞。”
说完,他纵身一跃,脚踩在那草亭的柱上,越过人群就要逃走。
那男星却拦住了他的去路,手中举着一根钢管,就准备一棍子砸断白起的一条腿,嘴角狞笑着。
为了获得刘奕的初吻,他不知道找了多少关系,赔了多少笑,才拿到这个角色,却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乞丐坏了事儿,如何不恼火!要知道,这部戏只有这段儿才有吻戏!
他面目狰狞,恨恨的举着钢管,幻想着砸晕这乞丐之后要怎么收拾他,却见一个斗大的拳头直直撞了过来。
“嘭”的一声,他只觉得脸部痛极,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
他下意识抹了一把鼻子,却见手上竟然瞬间红了,惊恐的叫了一声:“血!”而后浑身瘫软,昏倒在地。
鸭舌帽见白起一个纵身就越过了众人,立知这人是有真功夫的,而且很厉害,哪里敢再追,连忙高喊着让众人停下别再追了。
这时,他看到见血就晕的男星,不禁更是厌恶,心道:“你既然没亲到,就别怪我了,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嘿嘿嘿……”他奸笑了起来。
而那少女呆呆地靠在草亭的柱子上,唇间仿佛还留着与那人接吻的余味,想着最后那人的话,不禁有些痴了。
白起摆脱追击的众人,茫然的奔到路上,却见那种怪车缓缓在路上跑着,大街上满是奇装异服的家伙,大多都是似是而非。
有个人甚至穿了一件仿佛白起身上的破衣的衣服,但细节处相差许多,打消了白起认老乡的念头。
白起沿着路边,不知不觉就将“横川摄影基地”的巨大牌子甩在了身后。
天色已晚,白起却还不知该在何处落脚。
这时,他见许多人沿着一道白条相间的区域穿过了满是障碍的大道,立即向那边跑去。
等他到了路边,对面的绿色小人却已经变成了红色,他不明其意,依旧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他心中警兆突起,一个翻身跃了丈许远。
险些撞上白起的司机急刹车停在路边,打开车窗,向后破口大骂:“怎么过马路的,臭乞丐……”
却不妨他停下片刻,立即导致了堵车,他听到身后一群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悻悻然钻回车厢,迅速开走了车子。
“依秦律,纵车撞人是要受刑的,”白起一边向前走,一边嘟囔着,“这里的人怎么反而骂我,真是不知死活!”
他人生地不熟,只好凭着感觉乱走,不知不觉走到一间藏在幽静道路中的高档酒吧前。正疑惑的观察,突然见路边灌木丛一侧的小巷口几个黑衣男子正拉着一名少女。
少女似乎喝了点儿酒,脸色红扑扑,神色虽惊但并不慌乱。拳腿手掌翻动俱是精巧狠辣。
白起自幼从师父食气习武,自然能看出女孩儿也是个练家子。
但几个黑衣男子也不是常人,方寸之间,即见千钧之力,死死扣着女子四肢和秀颈。
眼见女子要被拖入深巷,吉凶难测,白起再也忍不住,几个大踏步跟了上来。
黑衣男子们见被人发现,脚步加快,几步钻入深巷,绕了个弯儿离得远了。
白起冷哼一声,一纵而起,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几步赶上了众黑衣男子。待拦下他们,却见已经到了一条大河的河边堤坝。
河面宽阔,河水奔腾,四下竟毫无人影。
几个黑衣男子都阴狠地笑了起来,他们分出两人扣住女孩儿,剩下四人向白起围攻而来。
女孩儿自打看到白起,就不再挣扎,反而眯缝着有些迷醉的双眸,打量着破衣烂衫的白起,嘴角不时浮现诡秘的微笑。
白起食气习武,比这些寻常熬炼筋骨的练武之人高出一个层次。而且白起师父来历神秘,功夫极高,白起的眼界境界也非常惊人。
只见白起虚晃一招,再实攻一记,未待打到此人,却已身形突变,将另一人的双臂卸得脱了臼。
那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白起趁另三人愣神之际,当胸一击,将一人踹向河边巨柳,那人撞向巨柳竟闭气昏了过去。
白起身形腾转挪移,已将四人尽皆撂倒。
看守女孩儿的两人自知不敌,犹豫片刻却也冲了上来,被白起三拳两脚撂倒。
白起打败六人,却皱起眉头。这六人武艺都不错,但却是别人手下,只怕事无了结。
师父在他下山前曾告诫过他未曾站稳脚跟,不可得罪权贵与贼寇,没想到刚入世就惹上一桩事儿。
不过这事儿动手前就已猜到,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袖手旁观,白起自嘲的笑了笑。
他抬头看了看那少女,只见那少女一身奇特的黑色皮衣,英姿飒爽,哪还有刚才的慌张之色。
她微微笑着,眯着眼睛绕着白起走了一圈儿,不时点点头。
白起见此女并不道谢,已有几分厌恶。此刻女孩儿不知收敛的打量他,更是让他不自在。
拱拱手,白起道:“既然姑娘已转危为安,在下告辞!”
他正要退走,却见少女身子一偏,仿佛要倒下一般。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见腰间一只手探来,心下一惊,登时大怒——
这女子非但不知恩图报,竟下起辣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