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江的江面,波澜壮阔。长达数千米,近万米的江面,却是连大一点的浪花也没有。江中来来往往的船儿,如枯叶浮于水面,随水飘荡,不知何所来,亦不知何所往。
云江的中央,有一小汀洲,终年云雾缭绕,任你本领滔天,也看不清里面的是什么。也曾有过人进入后出来,却是没有人见到相同的景物。有人在里面得了造化,从此便逍遥世间;有的人在里面进去了便没有再出来,自此从世间消失;也有的人,之后在江中发现了尸体,命丧黄泉。总之,云江中的小汀洲就是这世间的一大谜团。只是有许多进去后出来的人说,都有见过一面石碑,上面刻着“须弥”二字,世人便谓之“须弥幻境”。
八珍楼上,叶倾城撑着小脑袋,一脸笑意的看着小和尚狼吞虎咽。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铺在地面上。窗台的下方,香炉中的轻烟在光线里,缓缓浮动。一男一女坐在桌前,此情此景,可以说得上的是,让人只羡鸳鸯不羡仙。然而少男少女们,却是浑然不觉。
叶倾城看着小和尚吸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面,心满意足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摸了摸有点肿胀的肚皮,道了句“阿弥陀佛”,再看向叶倾城,只看到叶倾城早已望着窗外。顺眼看去,小小的窗框中,画着远方的山水江河,亦有人来人往,船来船去。江中心的小汀洲,淡烟雾霭相遮蔽,在日光的笼罩下,朦朦胧胧。宛若一颗金边白玉,镶嵌在碧江的中心。
叶倾城用手轻轻一指:“小和尚,你看那,那个小汀洲。”小和尚看去,只见得来往的船只,都似乎有意避开,小和尚没有说话。
“那个地方,叫做‘须弥幻境’”,叶倾城自顾自的说着,“传说那里有这世间最大的机缘,同时也是这世间最大的坟墓。任你如何的风华绝代,只要你进去,便就与凡夫俗子无异。或得到天大的机缘,或就此身死道消。”
小和尚听到此处,道一句“阿弥陀佛”说:“既然如此,那些风华绝代的人物,却是为何要进入?”
“有的想更进一步,冠绝世间,而有的是迫不得已。”叶倾城嘴唇微微扬起,又是嘲讽,又是哀伤。
小和尚听了,不知如何回答,便随口说了句佛经上的话:“众生皆苦,阿弥陀佛。”
“众生皆苦吗?”叶倾城似有疑问,又似在喃喃自语,“是这样的嘛,小和尚。”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小和尚双手合十,颇有端庄的佛韵。
“那么小和尚,你的苦又是哪个?”叶倾城依旧是看着窗外,看着小汀洲。
“我不知道”,小和尚想了想,满脑子都是疑惑,“我只是有点想我师父。”二人的对话,就此便停了下来。叶倾城注视着窗外,小和尚墨念着经文,气氛就这样凝聚,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地面上的光斑缓缓移动,变得淡淡的昏黄,也被拉的越来越长。窗外的日光也以西斜,几多白云在暮光下,也变得通体金色,变幻着各色的形状。“小和尚,去江边吧!”还是叶倾城先开的口,又变的话语轻快,灵动活泼。
云江的暮色,算得上是这世间最美的景色之一了,染红了的天穹下,所有的天与云与山与水与人与物,都绕上了点点橘黄色的温暖。江水粼粼,船儿也放慢了步伐。江边的柳枝飞扬,风儿撩动江边人的秀发,有老有少。有人手牵着手,也有人拉着狗。
云江的暮色,算得上是这世间最美的景色之一了,染红了的天穹下,所有的天与云与山与水与人与物,都绕上了点点橘黄色的温暖。江水粼粼,船儿也放慢了步伐。江边的柳枝飞扬,风儿撩动江边人的秀发,有老有少。有人手牵着手,也有人拉着狗。
叶倾城款步轻盈,红色的衣裳,白色的长裙,在暮色中,似乎又新添了一种活泼中的柔和。小和尚仍旧是双手合十的姿态,也许是因为夕阳的缘故,双脸泛着点点的潮红。
“小和尚你多大了,你是第一次下山嘛?”叶倾城背靠着江边的护栏,看着小和尚,笑脸盈盈。
“小僧还没有到十八岁”,小和尚尴尬的笑着挠了挠头,“是师父从寺外给我捡回来的,只是师父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你师父是要你修行嘛,”叶倾城坐到了柳树下的长椅上,“说不定等哪天你修行好了,你师父自己就出现了。”
小和尚似有神悟,师父只是离开了自己,又不是说不回来,再说师父要自己修行,那自己修行便是。想到这里,小和尚心情便好了起来,不过当看到叶倾城时,又犹豫了起来。我倾城似乎知道小和尚在思索着什么,说道:“其实我是相随你去修行的,在这人世间走上一趟,只是现在还不行。反正你答应要陪我玩的,逃不了的。”
小和尚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感到失落。想起叶倾城父亲说的话来,自己现在被那个乾追杀,朝不保夕,叶倾城又不会法术,她能回家去,这或许便是最好的安排。
想到这里,叶倾城站了起来,开口道:“不过呢,还有一年零三个月,我就满十八岁了,我就能出门了,那个时候,你一定要来接我。”小和尚一愣,点了点头。
“不行,拉钩。”叶倾城拉过小和尚的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骗人谁是小狗。”小和尚呆呆地任由叶倾城做完所有的动作,心中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只不过的是,自己真的就能遵守这个约定?恐怕是自己也不能确定。
叶倾城告别了小和尚,转身离开。小和尚望着叶倾城的背影,在暮色下,长风摆动着裙角。觉得,师父要自己的入世,自己已经知道该如何去入了。小和尚看向江中的船只,决定离开云开这座城。这座城市里有了一个叶倾城,便再也容不下目前的这个小和尚道明。若是再不离去,恐怕永远也离不开了。至于会去往何处,就交给缘分,交给船吧!船行到哪里,便就去到哪里好了!“阿弥陀佛”,多年之后小和尚想起此情此景,也只有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月明星稀,小和尚站在船头,江上的风吹着僧袍,哗哗作响。而家中的叶倾城,也是对着荷塘的月色,出神,思绪不知飞往了何处,又有点后悔要小和尚一年三个月后来找自己。两个不同的人,两颗不同的心,两个不同的地方,只在同一片月光下,思绪同样的飘渺无踪。